通(4 / 4)

两句,再放眼望去,不到五百米的前方正巧有家汽修店。他说,肯定这帮逼撒的钉子。我陪着他推车朝汽修店走,走着走着竟然不冷了,还出一后背汗。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腿咋整的?孙尚全说,骑摩托被车撞飞了,拉煤的大货,膝盖骨给干碎了,摘掉以后短了一截儿。我不会接话。他继续说,这双鞋我自己做的,行不?我还有一双白的呢,分场合穿。我问,比如呢?他说,你爸出殡,我就穿黑的出来。我快结婚了,二婚,到时穿白的,西装也穿白的。我说,讲究人儿,没看出来。没走多久,到汽修店,直接换胎,要等二十分钟。我提议,去隔壁小饭馆吃碗馄饨,暖暖身子。我说,我请客。孙尚全说,开国际玩笑,哪能让大侄子请客。然后他自己又要了瓶啤酒。我问,喝酒还能骑车?他说,放心,更快。我说,赶紧吃吧。他说,大侄子,我就是骑你爸那台车,撞断的腿,但我没敢告诉你爸,他不知道。我说,你这还赖上我爸了。他说,不是这意思,但住院半年把动迁款都花光了,所以一直欠你爸的没给。他又说,大侄子,将来可别骑摩托。我说,十八那年我就偷骑过一回,我喜欢,天生的。他说,其实你爸一直挺为你骄傲的,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好,又孝顺,不像我儿子,病秧子一个,天天泡网吧打游戏。我可羡慕你爸了,死得够敞亮,不像我,活着憋屈。我说,吃完没?吃完走吧。孙尚全说,把这口酒喝完。我起身,先走出门外打了个电话。

差十分九点的时候,孙尚全跟我已经快到三台西村的村口了。还真没比开车慢多少,一腿长一腿短也没拖累他速度。此前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说马上了,母亲又说,五百居士基本都到齐了,就等明早给你爸一起送葬,功德无量,给蒋老师的钱带了吗?我没说话,借口

听不清便挂了。钱我没取。孙尚全偏头问我,是这儿吗?没走岔吧?我说,没有,就是这儿,照直开,该拐的时候我跟你说。孙尚全说,真他妈黑啊,看不清路。我说,你贴着河开,有月光照亮儿。孙尚全果真把车偏向一旁,河面上隐约倒映出摩托车和我俩的身影,模糊又飞快。与此同时,有一台警车从村路上疾驰而过,好像是我俩特意给人家让路。孙尚全说,啥急事儿呢,出人命了?我说,抓非法集会的。孙尚全没回头问,你咋知道?我说,我报的警。孙尚全突然提高音量,以防自己说的话再次被大风吞没,他问我,追一下子不?我反问,干啥啊?孙尚全说,追一下子,刚换的胎,比比谁快。我说,追,他妈的,追!孙尚全应道,妥了。旋即满拧油门。我把身子侧出来,不再让孙尚全的宽背遮挡我的视线,眼见就快与警车尾灯并驾齐驱,心说,这人骑摩托真的很快,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比他更快,但要跟我比,他俩还是太慢,于是说,孙大爷,停一下!孙尚全问,干啥?不比了?我说,比,你下来,换我骑,我老快了,你可得搂紧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