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点(2 / 3)

齐瑶易铭 微小黑 3529 字 2023-06-09

片纷乱飞舞,整个花园变得浮动迷蒙。

齐瑶的眼眶不知不觉干了,她看着易铭的眼瞳,漆黑如夜,澄澈得映出白雪,她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那里映着整个世界的孤独。

她整理仪容,离开座椅,离开雪,离开遍地的枯败。

易铭记得那是十二岁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

你还记得那种感觉吗?

在永无穷尽的黑暗里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瞪着你,怎么逃也逃不掉,他们肮脏的血液汇聚成河,铺天盖地地吞没过来,从脚底侵蚀,漫过小腿,一点一点地往上涌,直到淹没整颗头,粘稠的血液顺着鼻子、嘴、耳朵流到四肢百骸,流进心里。

血液的脓包化成一只只恶毒的水蛭。

喝你的血,噬你的心。

整个身体里热腾腾的血液不费吹灰之力地干涸,而那颗沉重温暖的心脏也在瞬间化为一团衰竭的空壳。

易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副千疮百孔的骷髅架子,却仍然控制不住身体,他一直在屠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老人、孩童、男人、女人、好人、坏人。

他红着眼在尸堆里“咯咯咯”地笑。

易铭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

他好怕,怕这样下去,会噩梦成真。

二月冬天接近尾声,岁月交织,天天复然,却不似昨日。

春风吹着白云,温和的光屠杀着积雪,生命争先恐后地绽放,到处都充满着温暖和生机,

上一秒天寒地冻,下一秒却已春暖花开。

穷人,逃过一劫,他们的衣服终于可以穿少一些,在这个孕育众生的春天里粮食长得格外快。

齐府上下依旧忙碌,小人物怀揣活着养家的小小目标,大人物的欲望一点点变大,无意间压垮了底层。

市井人群每天开着相似的玩笑话,脸笑得逼真,什么都和以前相似。

而那个去世的老人,被人们遗忘得如此之快,如秋风扫落叶,如果不是齐家灵堂多了一副牌位,旁人还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人们一个个淡漠的脸,好像那时痛哭流涕的不是自己。

空旷房间的春天,易铭仰着一张苍白的脸,在四方格子里看着灰白的寂寥天空,厌倦而又消极地躲避着紧贴身体的恶心阳光。

透过纸窗穿来淡淡白丝的光线,宽大的窗户陷在模糊的白色轮廓中,易铭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出神发呆,浅光里黑色的剪影透出一股浓烈的孤独。

杀手是很闲的,两三个月能出一次任务就不错了。

易铭不喜外出,齐瑶也不缺伙伴,两人之间原本就细弱的线,分崩离析得如此平滑。

他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少,连续几夜,噩梦在他的脑子里无影无踪,本该欢喜的事,易铭却越加惶恐,发自心底地恐慌,他甚至悲观地觉得最后能证明自己残存的人性也随着噩梦消失了。

以前在梦里他愧疚,他忏悔,他对着一百多个陌生又熟悉的可怖头颅不断道歉,他诚恳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这不是我的错。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去的,我也会去的,只是死而已啊。

他被噩梦折磨得死去活来,却觉得本该如此。

可现在没人在梦里报仇了,没人听他的忏悔了。

他知道,他快要变成师父、师兄那样的混蛋了。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新皮蜕旧皮。

易铭望着窗外的槐树出神,慢慢地合上双眼,斑驳陆离的光影覆盖在眼皮上。顿时,全身上下的感官彻底放松,全世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齐瑶依旧过得很开心,几个月后,望向爷爷旧宅时,也竟真的觉得爷爷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她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丫头,何以被悲伤牵绊笑颜。

只是不经意间恍到易铭住处时,会不自然地快速撇过头。

那间漆黑一片的房屋,像带着某种魔力的悲戚,它和过往的一切不开心挂钩,望一眼就会让人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