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释放出神识。
终见天地。
徐澄宁轻轻吐出一口郁气。
蹉跎四世,给她留下了虚弱的身体,但也炼就了她强大的神识。
神思在天地间遨游。
世界不再有色彩,沉在一片黑白的无色画卷中。
天上星斗,就是散落在黑色棋盘上的棋子。
历经四世,看遍日升月落、斗转星移,阅尽无数人的命运与生死的轨迹,她的推衍术虽比不上师祖,但也可窥探几分天机了。
她来到这照月台上,便是为了推算天上星轨。
小师妹桑羽,大师兄谢清峥,师尊容泽,师祖李鹤竹,他们曾经必死的命格再也看不分明,天机一片混沌。
每一次她都用力去拨动命运,将其推离死亡的轨迹,所以她身边的每个人终究是逃脱死劫,各得其生。
但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推衍之术,纵使是刚刚入门的堪舆师,也能算得她今生今世的命运——将亡之人,必死之局。
三个月后,就是她的死期。
与第一世小师妹的死亡时间完全重合。
看来改变了他人的命运,付出的已不再是五感的献祭,而是要拿自己的命来抵的。
所有的一切早已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徐澄宁轻轻闭上了眼。
银色圆月从远处积雪的山巅升起,崖下玉川涌动着雪白波涛。
天幕宏阔,繁星璀璨,站在天地的棋盘之间,从此她能看到的世界,只有黑与白。
而要走向的命运,只有生或死。
她献祭自己,再度倒转时间,不止是为了救下魔尊玉珩,更是为了自己,她想要活下去。
这一次,她要将生与死全部送回应当的轨迹,拨乱反正;她要为自己执棋,下一场绝处逢生之局。
那么,就从拿回听觉开始吧。
……
九洲的最西端,天际仿佛矗立着一堵浓黑的墙,仔细看,是最浓稠的最黑暗的魔气从天边倾泻而下,肉眼可见的魔气散逸开来,侵染着大地。
但在寸草不生的一片黑暗中,却有一座宏伟的宫殿存在于此,散发着温和而明亮的光芒。
长明殿中,玉珩倏然睁开了眼。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却不记得梦的内容。
但修真之人,已经很少有真正的睡眠了。他并不认为方才自己只是简单的睡着做梦,这必定是某种预示。
更何况,他隐隐觉得,梦中的一切,自己应该记得、必须记得,就像是为此留下了某种誓约与承诺。
他若有所思,当张开左手时,便发现掌心握着一朵洁白的梨花。
纯白梨花光华莹莹、气息澄净,即使被人握在掌心,也丝毫不见凋败,他一眼就看出此非魔界之物。
但从他"睡着"到他醒来,真实过去的时间不过一瞬息,又是哪里来的梨花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掌心?
如果他愿意忽视,这也许只是一朵无关紧要的小花,很快就可以抛在脑后。
但他既然看见了,这就不再是一朵无关紧要的花了,他必须要得到答案。
玉珩按了按太阳穴,沉吟片刻,从床榻上起身,一挥手,便是一身齐整的白色长袍。
和当初攻入渡厄宗时一身宽袍大袖、悠然洒脱的姿态截然不同。此刻的他带了几分一丝不苟的意味,举手投足间皆是类似于修真界世家公子的优雅与矜贵,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第一天才剑修的风华。
正如他的名字,如玉如珩,如圭如璋。全然不像一位魔尊。
他声音清冷,如冬日冰封的清溪,道:“请江先生过来。”
名为江赢的青年来到长明殿,他是一个没有半分修为的凡人,但面对化神期的魔尊却丝毫不见惧色,拱手一揖道:“陛下。”
“江先生请坐吧。”玉珩张开左手掌心,盈盈梨花显现,“江先生可识得此花?”
江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