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阿蕊从噩梦中惊醒时,天还没亮,秦家的院子隐在黑色的天幕里,像只吃人的巨兽。

她拢了拢身上的嫁衣,往火盆那靠了靠。

烧了一半的黄纸被门缝透进来的冷风吹得打旋儿,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出屋子中间那具黑漆漆的棺材。

阿蕊捂着胸脯,脸色煞白,不由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梦里,她被人从河水中捞起。

那人赤裸着上身,粗壮有力的胳膊抱着她的腰,布满薄茧的掌心将她身上的湿衣片片剥离。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却隐约记得他胸膛传来的灼热。

男人贴着她的身子,低声说了句抱歉,又问她许人没有,阿蕊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的,混沌的脑子烧得迷糊,只知道依靠本能往男人怀里钻。

她被这样抱了一夜,醒来时,身边却不见昨晚的人,只有她娘抱着她恸哭。

阿蕊咬唇,娇媚的小脸没有半分血色。

这哪里是梦,明明是前几日真切发生过的事!

几日前,她爹突然要将她嫁到秦家。

她跟秦二郎是自小订下的婚约,本打算等秦松中举后两人就成亲,但没想到他赶考路上遇到狼群,尸骨无存,等发现时那地方只剩一件血衣和几本沾了血的诗书。

原本人一死婚约就该作废,可她爹为了名声执意要将她嫁进来。

她才十六岁,正是最鲜活的年纪,如何能接受给死人守活寡。

阿蕊想不开,趁着天黑跳了河,却不想被人救起。

那人剥了她的衣服,又摸了她的身子,两人已然不清白。

她想以此躲过亲事,可没人信她的话,周家和秦家要结亲的事在清河镇传的沸沸扬扬,他爹周秀才俨然成了镇子里最有情义的人,怎会让她坏了自己的名声。

阿蕊被拘在房里养了两日,昨儿一早便被换上喜服送到秦家来。

没有花轿,没有新郎,甚至连她的喜堂都是设在灵堂中。

族中的长辈押着她在棺材旁拜了堂,当晚便让她在这守灵。

黑漆漆的棺材装着秦松的血衣,火光忽明忽暗,阿蕊跪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

她以后就是秦家妇了,余生都要守在这座小宅子里。

不对,秦松父母早逝,被宗族抚养长大,他的住处,读书的束脩,都是宗族所出,现在人死了,自然要收回去。

便是这座小宅子,她也住不得。

想到自己的处境,阿蕊惶惶不安,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秦家的院子才有了说话声。

“今儿二郎出殡,大郎可会回来?到底是亲兄弟,总不能真不露面。”

张氏洗完脸,又重新接了盆水,掺上热水让秦大伯漱洗。

两人虽压着声音,但院子就这么大,有点声音屋里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秦大伯皱着眉,眉心拧成一块疙瘩,“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郎的性子,当初他被那崔氏磋磨,十岁便上了战场,若不是大郎命大,侥幸捡回一条命,这会坟头草都得几丈高了,他和二郎虽是亲兄弟,但到底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隔着一层呢。”

“哎,这可恨的崔氏,若不是她从中搅和,兄弟俩也不至于离心!”

张氏对崔氏也是深恶痛绝,她还没见过哪家后娘是将继子往死里逼的,当初大郎受了多少苦,他们这些长辈都看在眼里,二郎的丧礼他不愿意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张氏瞥了眼灵堂,低声道,“二郎的丧事族里能帮忙办,可里面那位总不能让族里再继续养着,咱家屋子本就不够住,风哥儿如今年纪大了,保不齐今年就要相看,家里住着个小寡妇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她还没上族谱,算不得秦家人。”

阿蕊从昨儿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又哭了一场,这会儿手脚都是软的,外面的话她只听了个断断续续,但能听出来秦家不欢迎她。

是了,守贞的名声虽然好听,但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