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踌躇着,似乎中队长刚刚说的也不算正式命令,这可把他难住了。
两人僵持着,一个想进来,一个不敢出去,可这里只有一张床。
走廊传来皮鞋落地的脚步声,禁闭室的门大开,景阳再次转身面对大门,中队长程云德站在门口,严厉的说:“景阳出来!”
“是!”景阳连忙立正敬礼。
厚重的大门再次关闭,少尉冯天,景阳因他而关禁闭,也因他而出来。
史上最短禁闭,前后加起来不到1个小时,还没什么感觉就放出来了,堪称戏剧性的变化令景阳完全摸不着头脑。
程云德拍了拍景阳的肩膀说:“你小子运气好,要是下一次再这么胡闹就把你送支队云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禁闭室。”
景阳听罢连连摇头,说到:“不去不去,我保证不胡闹了。”
“说得好听!”程云德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耽误精力了,随口道:“去三班吧,他们还没满员呢。”
漆黑的禁闭室。
冯天缓缓的躺在床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双目已经适应了黑暗,熟悉的环境......
所有的禁闭室几乎一模一样,没有窗户、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简单的陈设,似乎再多一件物品都是多余的,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环境里,普通人通常在第一个小时内感觉厌倦,第二个小时开始烦躁,第三四个小时倒头就睡,然而睡眠时间非常短,醒来后通常是大口的喝一杯水,然后洗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七八个小时过后会狂躁,随后一系列心理变化会让人疯狂的想砸东西,恐慌、害怕、担忧一系列负面情绪会充斥大脑,直至抑郁,但是无论哪种情感都只有一个目的——想出去。
洗手间原本是没有镜子的,冯天住进来之后才临时安放的,没人觉得他会在这种环境里发疯到会打破镜子自杀,虽然他真的有过这种念头,可好在没成为现实,或许他真的觉得关起来挺好,可以回避那些令他不舒服的目光。
狙击手,原本就是孤独的存在。
冯天曾经认识一个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他每次都是背上枪支,带上一壶水独自走进丛林执行任务,没人知道他的战果,也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战后他也从来不会对别人讲述战争的故事,但是冯天可以肯定,他一定击毙过很多人,因为他身上有着与冯天相同的气息,或许是某种不被科学所解释的波动,老兵对他说过很多话,老兵说他本能的会把执行任务的细节全都忘掉,以至于别人问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认为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是冯天不行,他忘不掉,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瞄准镜的刻度线、手指触碰扳击的细腻感、风沙吹过的尘埃、窗棂的碎片、坠落的尸体、绝尘而去的救护车......
自从那件事以后,自己的职务从上等兵到学员,从学员到排长,四年了,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本以为可以冲淡记忆,可是为什么记忆会越来越清晰?
当医生诊断他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时,身边的战友们比他还要紧张,尽管他试图去解释心理障碍与精神病的区别,可是谁又会认真的去理解其中的关系呢?只要知道他是异类就足够了。
这是标签,当人被贴上某种标签后,再想摘下来就难了。
当周遭满满的都是异样的目光时,外面的世界何尝不是另一间禁闭室,只不过大一些罢了。
有形的墙与无形的墙。
算了,已经习惯了......
可是......我想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