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糯的奶娃声不住在耳边响起,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偶尔还带了点哭腔。
宋秀娟眉头越来越紧,睫毛翕动,终于缓缓睁开。
屋子里已经点上煤油灯。
两个哥哥守在门口,灯光将他们影子拉得老长,爹守在炕头,许是太累,头一低一低的,直打瞌睡。
“水……”
宋秀娟失血太多,嗓子干哑,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门口两个哥哥跟宋老头都没听见。
宋秀娟重新闭上眼睛,想等他们醒了再说。
突然,一股温热贴在唇边,宋秀娟心里一惊,睁开眼睛对上一张粗狂英气的脸。
“喝吧,我给你加了红糖,补血的。”
陆北辰怕吵醒老人家,特意压低的声调里莫名带了一丝哄人的意味。
宋秀娟确实渴急了,咕咕灌了两口才缓过来。
陆北辰见她喝饱了,去外头叫医生进来。
医生一进来,惊醒了沈爱国,连带张家母子也跟着过来。
“人醒了就没事儿了,产妇气虚血亏,月子里得多吃些营养滋补的。还有就是……”
医生看了家属一眼,沉痛开口:“产妇出血过多,以后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这年月还没开始计划生育,女人不能生孩子是大缺陷。
张家母子一听立刻炸毛。
“儿子!咱们老张家只有你这一根独苗,她这丧门星是要咱家断子绝孙啊!”
张绍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又带了几分庆幸。
“好在我提前在赵寡妇肚子里埋种。”
“你个混账!给我滚出去!”
宋老头气得直咳嗽,指着母子俩的鼻子痛骂。
“秀娟刚从鬼门关回来,你们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这不是往我闺女心上插刀!”
张老太双手叉腰,仰着脖子:“这是我们老张家,你让谁滚呢!要滚也是你们滚!”
医生皱眉看着张家几口,重男轻女他见得多了,头一次见这么没品的。
“出诊费加医药费,一共十块。”
张老太竖眉:“你给谁看病就跟谁要钱!我们张家可养不起赔钱货!”
宋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抖着手掏兜,临出门前为以防万一,老婆子把家里的积蓄都给他装上了。
钢镚加上块八的毛票子,零零总总摊开一小堆,只有六块。
张老太冷眼瞅着,撇了撇嘴:“没本事还充大头。”
宋铁柱回家送信儿,宋德柱在灶台旁给小外甥女热米汤。
只剩下陆北辰一个给宋秀娟撑腰,他忍无可忍,扬手给了张老太一个响亮的耳光。
“老妖婆,闭上你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陆北辰熬了一夜,眼睛泛出红血丝,眸光凌厉地仿佛要杀人。
张老太捂着脸,不敢再闹,拉着儿子悻悻退不去。
张绍德是个典型窝里横,见自个儿娘挨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顺势就出去了。
陆北辰从兜里掏出十块整钱塞给大夫,好生将人送出去。
宋老头也没推辞,把炕上的钱重新装回兜里,想着回头再把钱还给陆北辰。
宋秀娟躺在床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可怜了刚出生的女儿,要跟着她一起受苦。
宋一欢见宋秀娟流泪,也跟着难受。
[妈,你别伤心,现代医学发达着呢,你的身子肯定能调养好。]
[就算好不了,你还有我呢,我不比儿子差,将来肯定能让你住上楼房,坐上小汽车,过上好日子!]
软糯的奶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是女儿在安慰她。
小小的人儿怎么知道这么多新鲜名字?
宋秀娟心里一阵发暖,侧身紧紧抱住孩子。
宋老头笨手笨脚的给闺女擦泪:“好闺女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