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熙禾瞧見裴之昭神色緩和,對她的態度與對安文的態度完全不一樣,心裏美,思路也更順暢了,“裴大人,小孩子之間常常說些家裏的事,往往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孟芳無子,待方連慶的兒子方有才視如己出,她曾經說過,將來方有才所有需要錢財的地方,都由她出。”
裴之昭陷入沉思。
“方有才年方十歲,與孟芳兄長孟良的兒子孟小牛是學堂同窗,兩個孩子關係特別好,孟芳提出想要過繼孟小牛到她名下,方有才開心得不得了。”
安文旁聽,忍不住汗顏,蔣熙禾都是從哪裏打聽來這些事?
“裴大人,方連慶在方連喜死後,動了讓孟芳改嫁的念頭,按我朝律法,假如孟芳改嫁,方連喜的財產全都歸方連慶所有,可惜孟芳拒絕改嫁,併發誓絕不再婚。”
裴之昭瞭然,這些話他前日與孟良交談時,孟良說過。
“如果這個時候孟芳死了,方連慶有絕對的作案嫌疑,爲了家產,他完全可以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可是在孟芳答應幫他養兒子後,他再動殺機,是不是有些牽強?”
安文馬上不願意了,“裴大人,我查出的東西和蔣熙禾不一樣,孟芳遇害前想要過繼弟弟家的孩子,就是那個孟小牛,方連慶怎麼能願意?他見錢眼開,眼見家產被別人拿走,他怎麼能不急?”
蔣熙禾冷嘲,“安秀才查到一二,沒查出三四,孟芳想過繼孟小牛不假,可是你知不知道,孟芳答應方連慶,兩個孩子一起養,弱冠之前,每年收租的銀子足夠兩個孩子花銷,至於她的家產,到兩個孩子二十歲時平均分配。”
安文愣在當場,他是把方連慶當作兇手調查,假如這樣的話,方連慶的殺人動機確實不充分。
但是安文不想輸給蔣熙禾,他狡辯道,“可是案發當日,方連慶去鐵匠鋪打了一把刀,午時與旁人喝酒還抱怨孟芳爲人小氣,他怎麼就不能一時興起殺人?”
蔣熙禾懶得理他,懟道,“方連慶那把刀是早前方夫人預定的,方連慶只是去拿,還有最重要一點,方連慶不喜孟芳,爲何要侵犯她?”
安文哼哧一下,話到嘴邊沒說出來什麼,反倒言語攻擊,“你一個小姑娘,怎麼什麼話都說!”
蔣熙禾被安文氣到了,聲音都擡高了八分,“我喜歡,我願意,你管得着嗎?安秀才?”
安文還想說,發現裴之昭眼神能殺人,立馬閉了嘴。
蔣熙禾看向裴之昭,“裴大人,假如方連慶一時興起,作案必露馬腳,可是據當日圍觀百姓講,事發時方連慶慌作一團,對捕快的提問也顛三倒四說不清楚,當時捕快仔細搜過,方家刀斧不但數目全對,上面也毫無血跡。”
裴之昭很震驚,蔣熙禾竟然調查得如此細緻,和她比起來,他這個縣令的查案進度可落後許多。
“蔣姑娘出手不凡。”裴之昭聲音低沉,尾音拖長,自帶一股蠱惑,蔣熙禾轉怒爲喜,懶得理安文,盈盈露出笑容,“謝裴大人誇獎。”
安文不甘心敗在下風,後悔讓蔣熙禾先說話。
“所以,裴大人,從作案時間,作案手段,我排除方連慶,替他寫訴狀時,我還知道一件事。”
其實這個消息,蔣熙禾是從徐得祿那裏得來的,可她不能說,只好把功勞全部算到自己頭上,“方連喜死後,孟芳熱衷於各種夫人聚會,今日喝茶,明日賞花,忙得很,她那個人喜歡穿金戴銀,所以在夫人們的嘴巴里,她並不是什麼純良之人。”
裴之昭不懂婦人之間的彎彎繞繞,直接問,“這話什麼意思?”
蔣熙禾理理鬢角的碎髮,輕輕歪着頭,“也就是說錢財外漏,容易惹禍上身。”
房間裏落針可聞,安文再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