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知道后,千万不要太难过。

其实,麦麦在四年前,已经没了。

她送你去读大学那天,回家的路上,乘坐的客车失事了。

麦麦被送到了医院,却最终没能被救过来。

弥留之际,麦麦叮嘱我们,不要把她离世的消息告诉你,以免影响你学习。

她让咱家和你沈叔一家都瞒着你,还让我们叮嘱村里人帮忙一起瞒着你。

她说,我们要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寄点钱,说是她寄的,假装她还活着。

她还说,让我们在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把她离世的消息告诉你,以免耽误你将来结婚成家……”

那一天。

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他抱着信件,跪在地上号啕痛哭。

拼命地扇自己的脸。

一遍遍呼喊着沈麦麦的名字。

却无人应答。

再往后,便是浑浑噩噩的三十年。

视线从模糊变成黑暗。

意识归于虚无前。

陈长河的唇角,艰难地勾起一丝微笑。

沈麦麦,我来陪你了。

你……能原谅我吗?

……

“哐当——哐当——哐当——”

“呜——呜——”

“看清楚自己火车票上的车厢号,1到9号车厢往南走,10到17号车厢往北走!”

“在地上找到对应的号码,排好队等火车停下来检票上车!”

“往后站!站在黄线后面!别离火车那么近!喂!说你呢!想找死啊!”

四周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

视线和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陈长河呆呆地站着,看着一辆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的老式绿皮火车在眼前缓缓减速,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由于行驶速度缓慢,他很容易就看清楚了车身上面贴着的水牌。

京城西——临杭。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迅速翻涌出来。

他的神情变得恍惚,缓缓转头,往左右两侧看了看。

衣着朴素、提着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地下通道上来的男男女女。

一边低头查看火车票,一边快速奔走,寻找对应车厢号码的人群。

已经找到了车厢号码,正在排队的乘客。

还有,手里捏着哨子,大声呼喊指挥乘客的铁路职工。

低下头。

他看到了自己的穿着。

白色的无袖背心、军绿色的长裤、崭新的黑色布鞋。

他的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尿素袋子。

另一只手里,则捏着一张充满了年代感的白色硬板火车票。

面向自己的一面写着。

常青至云海。

硬座普快。

全价27元。

不用看贴在在另一面的时间、车次等信息,他就已经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1990年8月14日。

他正站在老家常青县火车站的站台上,准备登上这辆由京城西始发、终点为江南省临杭市的火车,前往此次火车途径的江北省省城云海市。

作为一名准大一新生,前往江北大学报到。

之所以判断地如此精确。

是因为,自从这一次乘车后,常青县至云海市的火车硬座票价就从27元涨到了30元。

也就是说,他所乘坐过的27元价位的这趟车次,只有这一次。

看着手里的车票,陈长河的思绪开始混乱。

为什么,自己前一刻还在车祸现场,被撞得全身变形、口吐鲜血。

下一刻,就突然站在了三十多年前的火车站台上?

是回光返照尚未结束。

还是像那些网络小说里……

他的这个念头还没有在心里表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