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
天穹山,明心崖,大风如鼓。
沈千秋临风而立,身如渊岳,一袭白衣猎猎作响。
多年来,这样明净柔和的装束,在他身上并不多见。
他背负双手,目光望着远端这座即将被黑夜笼罩的不夜城,若有所思。
身后不远处,莫轻尘跪坐在一张锦纹羊绒地毯上,三千青丝随风飘舞,红玉般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笑,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心与宁静。
面前那方矮几上,摆着一只小炉,一套茶具,还有几样精致的糕点,正在素手调茶的莫轻尘,动作优雅而娴熟。
茶艺之道,讲究静心。
在这一点上,这位精通八雅,引无数青年才俊趋之若鹜的奇女子,几乎已经做到了极致。
之所以差那么一丝未满,是因为她那剪剪眸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去看一眼,立在崖边的那个人,似是生怕他会想不开一样。
实则心知,此时的他,心里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不多时,经过她的一番巧手伺弄,一壶清茶沏好,香气四溢。
“站了那么久,过来喝杯茶吧。”莫轻尘轻声唤道。
沈千秋适时回身,笑了笑便走了过来,在莫轻尘对面盘膝坐下。
他看着一桌的茶水糕点,摇头笑道:“倒是辛苦你了。”
“以前不都是这样吗?习惯了。”莫轻尘眼帘低垂,挽袖提壶为沈千秋倒上一杯茶,浅笑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宗门里教的这些,才是我喜欢的。”
提起归云宗,沈千秋目中闪过追忆之色。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归云宗已经不复存在了。
挥散心中些许惆怅,沈千秋举杯就唇。
莫轻尘见他还如当年那般牛嚼牡丹,有心想提醒一声烫时,见他已经一饮而尽,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千秋回味片刻道,“你的茶艺,精进了不少。”
莫轻尘为他续茶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比起乐艺如何?”
沈千秋默然许久,忽然想起那首在酒馆时无意看到的佚名曲牌,低声念就。
“陌上清明近,行人难借问。风流何处不来归,闷闷闷。回雁峰前,戏鱼波上,试寻君信。”
“夜久兰膏烬,春睡何曾稳。枕边珠泪几时干,恨恨恨。惟有窗前,过来明月,照人方寸。”
“轻尘,你又何苦……”沈千秋苦笑。
“不要说。”莫轻尘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都是玲珑剔透之人,有些话,不言而喻。
莫轻尘轻咬朱唇,那双熠熠生辉的秋水明眸睇向沈千秋。
“那曲笑红尘,我如果始终谈不好怎么办?”
沈千秋良久无言。
他向来不是一个善于男女情事的人。
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前,夜奔帝都时,负了一场不见不散之约。
这一去,就是十年渺无音讯,也让莫轻尘这一等,便是十年。
韶韶芳华,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美人恩重,无以为报,沈千秋又如何能做到故作不知?
可是,茫茫前路,任重道远,他如何能够坦然消受美人恩。
沈千秋苦笑一声,低声道,“那……再弹一曲夕阳箫鼓如何?”
莫轻尘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收敛心神,朝山下的方向望去。
“他们会来吗?”
沈千秋举起茶杯,转过视线,“该来的人,总会来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昔年归云宗奉行海纳百川,有教无类的宗旨,视世家桎梏如无物,多年来可谓桃李满天下。
可世间难懂莫过于人心,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沈千秋也无法预知,他们最后的选择。
来也好,不来也罢。
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的权利,他自会尊重。
只不过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