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冒烟的厨房,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轻声说:“我爸说了,谁敲门都不能开。”
猴子看小姑娘想转身离去,摸了摸衣服口袋骗她说:“不要让你爸看见,悄悄打开门,我给你糖吃。”
霍小霞望了一眼身后,没看见父亲出来,她费劲的打开门闩,看到猴子身后还有两个人,吓了她一跳,站在大门口,瞪大眼睛望着他。猴子走进冒烟的厨房,霍飞龙正在煮菜做饭,知道是来要白面的,二话没说,从竹筐里取出拳头大的一块腊肉,交给猴子说:“我家没有白面,就这么一块腊肉,你拿去当下酒菜吧。”
猴子接过热得流油的一小块腊肉,递给水保耕扔进小布袋,谦逊的说了声谢谢,出门去了霍飞虎家。萧桂芳从小面盆里挖出半碗白面,犹豫了半天倒进面袋,嘴里念叨:“就这么点白面,留着准备给他爷爷过生日哩。”
霍春霞提着一筐柴禾走进屋来,看到猴子的两只小眼睛望着小面盆,水保耕、水保柱弟兄俩手里提个小布袋,像讨饭似的伸开袋口,母亲不情愿的把半碗白面倒进小布袋,她白了一眼猴子,不解的问:“妈,咱家就这点白面,平时舍不得吃,还要留着给爷爷过生日,你咋舍得给他?”
萧桂芳叹息道:“你爸回来说过,公社干部晚上住在薜家,吴队长召开家长会,有白面的出白面,有肉的出肉,大伙凑点肉和面给工作组吃。”
霍春霞比猴子小不了两岁,年龄跟水保耕差不多,比水保柱大三四岁,平时都在一块儿干活,猴子老爱欺负她,取笑她个头不高,长相不俊,还想找个外地能吃饱肚子的好婆家,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霍飞龙的大丫头,霍春霞的堂姐就住在县城边上,她堂姐帮忙介绍了一位大她十多岁的瘸子,听说是堂姐夫的远方兄弟,家里秭妹多,生活也不富裕,在她影响中富不富不要紧,只要男方家地方好就行。堂姐家她去过,离县城不远,耕地虽然不多,地方平展展的交通也方便,条件比水家湾强多了,就是男人岁数大了点,还是个不能干重活的瘸子。自从她说了婆家后,以为自己是城边上人,瞧不上穷酸的水保柱和猴子,说话也不正眼瞧他。她有点傲慢的望了一眼小布袋,露出蔑视的神情,绕到水保耕弟兄俩中间,拍着两人的肩膀说:“就收了这么点面,还不够一只耗子吃。我家出了半碗白面,你家有白面吗,你家有肉吗,猴子家有啥,这不是便宜了你们几家?天快黑了,赶快去别处要吧,晚上还能混一顿白面饭吃。”
猴子望了望水保耕,抖动了几下嘴唇,什么话也没说,拉着水保柱走出霍飞虎家,瞪了一眼跟在身后傻笑的霍春霞。水保耕站在自家围墙外,停住脚步,苦笑两声:“我知道家里没有白面,也没有腊肉,你看还进不进去?”
猴子知道他家是生产队的贫困户,包谷面野菜糊糊都不够喝,哪来的多余白面,去年宰了头年猪,既瘦又小,早被一群馋嘴的孩子吃了个尽光,哪能放到现在等公社干部吃?他笑了笑:“大伙都知道你们两家生活苦,供应粮不够吃,哪来的白面和腊肉?霍继业、萧文军、杨颜彪、杨大华还有我们侯家,肯定没有白面和腊肉,天黑了,咱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去刘大伟、龚进成、吴大贵、水保贵、徐彦东、柯汉、柯忠几家看看,可能还能收点白面和腊肉,收回来估计差不多了。”
水保耕、水保柱望着猴子点点头,夸赞他体察民情,掌握实情,不愧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吴大运的得力助手。这弟兄俩一唱一合,大灌蜜糖,像是在夸赞,又像是在挖苦,猴子听着不舒服。他装做没听见,迈开大步向水保贵家走去。
吴大运陪同胡大海和两位公社干部转到地头,望着枯黄庄稼,干裂的土地冒着热气。苟大华拔了一把枯黄的麦苗,皱着眉头说:“禾怕六月旱,人怕老来寒。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人家,穷不离故土,苦不离薄田,恋乡惜土的精神令人敬佩啊。”
邵麻烦接话道:“是啊,焦黄的山坡地就像一张滋养生灵的温床,贫苦百姓就像是躺在这张温床上的病汉,大病不离床,大旱不离乡。”
胡大海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