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半吧,全队的男女老少爷们都到水保田家开会,放牛娃、放羊娃也要参加,诂计时间不会太长,散会后再去放羊……”
架在吴大运家大门外大树杈上的高音喇叭余音回荡,一条细线把余音带进社员家土墙上的小广播。吴大运的嗓门儿虽然有些吵哑,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干练还且洪亮有力,像是刚吃过热腾腾的哨子面,精气神十足,阵阵话语回荡在山涧,划破沉寂的午休。
龚秀珍往灶门里塞了一把碎柴,扫了一眼院子,星星点点的鸡粪还冒着热气,望着舀水准备洗脸的水保田说:“娃他爸,下午公社干部要来家里参加社员大会,院子里到处都是鸡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把鸡圈起来,赶紧打扫一下,不然庄上人开会笑话哩。”
“哎,洗把脸就去扫。”水保田应了一声,怕清扫院子扬起灰尘,弄脏自己刚洗过的脸,用洗脸的脏水泼撒着院子。脏水还没有落到地上,在角落里乘凉的两只老公鸡带着几只小母鸡,叽叽喳喳飞奔过来,倾刻间撒落在地上的污水钻入地下,连饥喝的小母鸡也来得及喝一口。小母鸡追赶着水珠满院子乱跑,冒着热气的鸡粪又加厚了一层。水保田不但要下地干活,还要为一家老少的吃喝拉撒发愁,看到争吃抢喝的鸡群,心中更是生气,随手拿起扫把追打过去,一群追怕了的公鸡母鸡四处逃窜,躲进厕所墙角的小鸡窝。院子里扬起尘土,不但鸡没打着,还弄了一脸的灰尘,他怒瞪着钻进鸡窝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的老公鸡,满肚子都是怨气,用尽全身之力将秃顶扫把摔了过去,险些打到上完厕所正要出门的三蛋身上。
“蛋儿,快过去把鸡窝堵上,饿死这群害人不下蛋的东西。”蛋儿中午回家吃饭,水保田看他跑进大门,指使他堵好鸡舍,拣起半截光秃秃的竹扫把清扫院子,尽管扫得很小心,飞扬的尘土掺杂着苦臭的鸡粪味儿,一股脑儿的冲进掉了墙皮露出土块的破旧屋子,散落在厚实的八仙桌上,积了厚厚一层,这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桌子背靠堂屋墙面,后墙正中贴着一张被黑烟薰得焦黄的毛主席画像。这是大队统一配发的,贴到什么位置,距桌面多高,都有明确的规定。毛主席老人家是保护穷苦百姓的活神仙,早出晚归都要向他老人家请示汇报。早请示晚汇报,这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最高指示。
水保田家的院子很大,南北长五十米,东西宽二十米,一排破土房座东超西,院子南边有个拆了房子的土台子,高出院子半米余高,生产队开会、放电影都在水家大院,百十号人只能坐满半个院子。
这是水家祖宗三代建起来的老宅子,从南到北长长的一排房子共有四五间,最南头是堂屋,是水大爷的住处,蛋儿水天亮跟爷爷住在一起;紧挨的房间是水保耕的卧室,正中边是厨房,是二蛋水天昊、三蛋水天海、四蛋水天江、五蛋水天河的住处;厨房北边是水保田夫妇和女儿六蛋的房间,最北边那间是库房,是装粮食和堆积杂物的地方。
老二水保地五岁那年过继给没有子女的水二爷,家住省会辖区龙口镇花岗大队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离水家湾十余公里。水二爷年轻的时候是标局的一名标师,使一手好拳脚,听说身手不凡,十多个人不能近身。他在夜间送票中,鞍马劳顿,不小心马车翻下深沟甩死了。水保地远离兄妹,十分想念家人,每过十天半月,步行两个多小时去探望父亲,跟哥嫂兄妹感情颇深。
院子的最南头靠山的方向长着一棵高大的杏树,就在土台子的正后方,给台子折风挡雨,每年还会结出好多杏子,个大肉红,皮溥味甜,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了。土台子有二三十平方米,家里人把它收拾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即可以唱戏,又可以放电影,还可以当主席台。
几个孩子吃完饭,在院子里打闹戏耍,三蛋不小心抓疼了四蛋,大声哭闹着找妈妈告状。水保田吃过午饭,有些困乏,大声训导了几句,正要准备午休,突然听得大门外几声狗叫。他不情愿的起身下炕,嘴里嘟嚷着去堵狗:“喇叭还没响,这么早来人,不让人休息。”
“狗把你吵醒了?我刚吃过午饭,自留地干了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