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1 / 2)

马车跑过平稳宽阔的朱雀大街拐进一条两丈来宽的长巷,外头细雨绵绵,车角上的风灯摇摇晃晃,周围勉强视物,所见一片潮湿。

桐华巷,道旁皆种梧桐,相传是前朝末代宰相所植。每逢三四月春末夏未之季,一路桐花灼灼,引来许多文雅士子称颂,久而久之,这巷子便不叫原来的名字,改叫桐华巷了。

古书上记载,凤凰非梧不栖,因此梧桐又有凤凰木的隐喻,加上此巷中常年落户的七八户人家皆是非富即贵,此百余年间还先后出过两代皇后三位高品级帝妃,外头又有人给取了个诨号“凤凰里”。

记得第一次乘车来到这里时,也是一个春雨霏霏的夜晚,那时凤泽才七岁。至今还记得在师傅去悦来客栈接自己的场景。那时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半旧长衫,明亮的灯光有些太耀眼,她情不自禁抬起小手板挡了一下,待适应后方看清对面高足铜灯下立着一个挺括的身影。

“几岁啦?”很陌生也很吸引人的一张脸。

凤泽歪着脑瓜子,一声不响地打量着他这个被称为“国师”的男人,瞧上去应该有三十出头的样儿,身材魁梧,脸颊削瘦,气质落拓。张扬的浓眉下一双沉目,眼尾些许沧桑,些许下坠,高高的鼻梁峰,嘴唇偏厚,下巴美人沟处散着青黑的胡子渣。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同时瞧见了痛惜和慈爱两种情绪,然后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收下她后,他说:“小……鱼。为师给你取了个新名字,鱼凫。至于姓,就跟我姓吧,为师姓杜。”

杜陨低头询问凤泽:“当真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凤泽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大病初愈的她,只记得自己一路都在坐马车换马车,有一个生涩的名字叫“纳兰凤泽”,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杜陨闻言却扬唇轻笑了起来,低声道:“忘了才好。人的情绪有时候像一个容器,把不开心的一股脑倒掉,才能装上开心的东西。”

“这么说,我忘掉的都是不开心的?”凤泽立马追问。

杜陨挑了下眉梢,“大概是这样子。所以说,上苍还是额外眷顾你的,怕你有不开心的记忆,索性全部帮你倒掉。”

然而上苍似乎并没有如此仁善,她刚来那阵子,几乎夜夜从血淋淋的噩梦中醒来,尖叫,哭泣。而杜陨总是第一时间冲过来,将浑身瑟瑟的她揽在怀里,哼着奇怪又好听的小调哄她入睡……

随着年岁增长,她渐渐明了些事理,也曾因一些风言风语,跑去质问师傅,你是我爹吗?杜陨温和地摇头,眸光中带着慈悲,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你爹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他究竟是谁?在哪里?

杜陨脸上闪现出悲哀的神色,淡淡道:“他已经去了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凤泽不信,偷跑了出去。人满为患的陶馆里,一名热血士子在陶馆中谈论诸国形势,认为太商自吞下古蜀这个天然粮仓后的偃旗息鼓,不过是在掩人耳目。彼时赵公正扮作一寻常客商,坐在大堂角落与伙伴喝酒,闻言冷笑说太商算什么,东周十年内必称霸天下!

那士子不服,与他争论起来。士子说九霄矿产丰富,假以时日,一定可以称霸一方。赵公嗤了一声,九霄幽帝除了会念经打坐,还会什么?宠幸一个江湖术士也就罢了,求什么长生之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简直可笑之极。

士子听完大怒,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斯文,跳起来就开骂:你们东周算什么好鸟?当年和古蜀结盟,说掰就掰!太商灭古蜀,蜀人向你们求助,你们不仅出尔反尔,还在边境伏杀人家派去陈夏的使者,背信弃义小人耳,也敢出来叫嚣?

凤泽这才知道,原来古蜀灭亡,还有东周一份。难怪事后太商划出百里之地给他们,并重新开通了两国互市。

赵公似乎喝了很多酒,瘦削的老脸红扑扑两团,说话有些打结巴,抽出随身佩剑就要砍杀那士子。士子一面躲闪,一面嚷说,你别忘了,杜国师可是蜀人,总有一天,他会协助我们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