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顺手掩上了门。
“实在寒酸的很,我们从四川出来,一路走,差不多四个多月,才走到江阴。一路上走得跟叫花子一样了,沿路又没有补给。让兄弟笑话喽”宋团长的口气听上去似乎轻描淡写,但隐隐地却带着一丝怨气。
张定海也是历练过,见过场面的人物,马上听出了那丝怨气,于是接口问道:“宋团长,你们出川为何不走水路,而走陆路呢?”
宋团长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不快,但他很快掩饰了起来,“长官有所不知,我们本来是陆路北上,打算支援一战区的,走到一半说是上海打起来了,就让我们支援上海,这一路走的。”
张定海不禁肃然起敬,遥遥千里,步行出川打仗,这让他对这支川军刮目相看。“你们刚到江阴的?”
“是啊,昨天要进城,上峰不许,让我们沿江驻防,说回头把给养给我们送过来,不瞒兄弟,我们全师的给养,还不够吃两天的了,就这点粮食也还是过苏北的时候借来的。”宋团长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一脸的无奈。
几个人又攀谈了几句,张定海喝了茶,然后起身告辞。这边宋团长叫了几个人,打着火把带路,把张定海的人带出了防区。
火把黄黄的光线摇曳着,照的路面影影绰绰,地面的坑凹看上去比平日里深了许多。张定海耷拉着脑袋,似乎心思重重的。其他人看到张定海冷着脸,也都不好说什么。
张定海心里在想,看来这次江阴确实很艰苦,连川军这么大老远的部队都填到这里来了。由此可见上海一战之后我们兵力消耗巨大的缺口。虽然这一役也消耗了日军的兵力,但日军补给及时,再加上惊人的生产能力,他们很快就会恢复元气。
而自己这边呢?打仗并不是拿人命往上填那么简单,我军的装备不行,后方工厂又少。现在主力拼光打完之后呢?有没有足够的枪支弹药武装后方的新兵呢?
这一系列的念头来回挫着张定海的脑神经,他回到驻地之后脑子里面却一直没有倒出空来想别的。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养成教育的高级军官,他深知将来战斗之惨烈,以及自己和同僚们可能的困境。
想到最后他干脆起身,走到外面透透气。他有失眠的老毛病了,当年还是在江田岛海校留学时候就如此。当时那一期的舰船动力科总共只有他一个中国学生,而日本学生都歧视他。为了争口气,张定海经常是别人休息的时候到锅炉房偷偷看书。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期毕业的时候,他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不仅是这个科的,而是整个这一期最好的。
那天很热,江田岛海校的校阅场上鸦雀无声,张定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校长颁奖的指挥刀领走。这在当时日本军界震动很大,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中国学生居然成绩会超过所有的日本学生。但这件事情也让张定海和他最好的日本同学岩田二冢彻底反目。因为那天岩田二冢正好是第二名。
“张桑,我们迟早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是真正的第一。”岩田二冢当时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而在此之前,岩田二冢却是张定海最好的日本同学,两个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又想到这段陈年往事,张定海忍不住感到一丝沧桑,沧海苍天,人的一生不过是沧海一粟,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自己刚才还瞻前顾后怕打败仗,张定海这时有了点自嘲。
他突然想写几个字,其实他小时候家教甚严,他也写了一手好字。后来军旅生活多有不便,但张定海还是经常写写字,一方面练手,另一方面也是聊以玩乐。
他没有叫大副,而是拧亮了气死风马灯,从一个木头箱子里面取出笔墨纸砚,然后研墨,摊开了纸。他看着沙黄色的麦秸纸,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想来想去,狼毫笔几次拿起来,又几次放下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想了半天,张定海最后还是落了笔,只见他沉稳地舒展手腕,不一会儿纸面上两个笔酣墨饱的颜体字:不沉。
应该说行伍中能写的如此好字的人不多,张定海的字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