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
“长官,离舰吗?”航务准佐宋福斌凑过来问道。
“下令,离舰,军乐军士,奏进港号。”
军士跑步到了领港员位置,吹响了进港号,但大家都清楚,这次哪里是进港啊,分明是这艘老旧军舰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站泊的兄弟们,成单排队形由舰尾右舷离舰。驳船上面人越来越多,最后负责开启舱底活门的兄弟们也回来了,他们两个是造舰科军士长方国玛和军士阿申。
“阿申?”张定海疑问的语气问了一句。
“长官,都搞好了。”
“离舰吧。”张定海侧身扶住软梯,方国玛和阿申也下到了驳船上。此时的楚戈号上面只剩下张定海一个人了。而舱底的活门已经打开,江水涌了进来,如果计算没错的话,再有二十分钟,这艘服役了近四十年的炮舰就要和舱底的砂石一起沉入长江。
张定海呆呆地抚摸过军舰木饰,舰体锈迹斑斑,因为没有钱,已经两年都没有刷油漆了。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舰啊,张定海此时思绪乱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下去。十几岁他考入日本江田岛海校,一直想要师夷长技,但现在居然落到了如此的地步,仗居然打到了这个份上。我们的海军居然要沉掉兵舰来封锁航道。张定海的心里如同迷乱中突然有人给了他一道命令,但还未醒过神一般。
他慢慢走到了舰尾右舷,等他再次转身打量着这艘似乎装载着历史,装载着沉重的不幸的兵舰的时候,他很清楚,他其实已经不再是海军了。
想到这里,张定海有了深深的恨意,都是这场战争,把他幼年的海军梦打垮了。这种恨似乎是混乱的,又更像是跟自己斗气。
张定海走到深水炸弹的观瞄口,这是个悬在舰体外面的侧拉铁板,这里也就是离舰的地方,离开这艘战舰的最后一步。张定海有看看了兵舰,此时船体早已关闭了锅炉,没有了动力,电力也没有,黑洞洞的。张定海既像是和一个老情人分手,又像是看着自己孩子远行,说不出的滋味苦涩着他的眼睛。
但他忍住不让自己失态,因为他好歹也是带着一百多号兵的堂堂代理舰长。他很清楚,在兵舰上,舰长是永远不能熊的。舰长就像什么都不所不知,任何问题都迎刃而解的巫师,只有这样手下各个科的军官、士兵才能服你。
驳船的兄弟已经扯好了软梯,张定海忍不住回了下头,此时楚戈号已经沉到了船舷满载吃水线的位置上面一米多了,下面的兄弟都紧张地看着张定海。
张定海举起手臂,向楚戈号行了最后一个军礼。他的心里是灰的,既有对日军的仇恨,又有对战争前程的渺茫,还有对自己命运的担忧。
驳船逆江而上,远处楚戈号缓缓沉没,江水从舱底涌到了甲板上,最后这艘兵舰似乎挣扎着想要再慢一点下沉,但漩涡中观察桅杆上的航灯最后消失在江面上。
楚戈号,沉没了。
驳船在上游两海里的地方靠了案,这里本是个民间渡船聚集的小码头,但此时也征调做了军用。一艘一艘的货船在这里卸下物资,或者将物资装到驳船上,往江中的大船上运。张定海带着兄弟们从这里上到了岸上。他注意到路边堆着很多看上去像是什么机器的东西,外面蒙着帆布,捆扎得很整齐。
“你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张定海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好奇,打发边上的一个兄弟过去问。
不大一会儿,那个兄弟追上了队伍。“长官,他们是上海一家纺厂的,那些机器是纺纱机。”
张定海心里一拎,怎么上海的机器会在江阴困住,看来淞沪一战很多工厂内迁的不及时。这些机器可是以后能否将这场战争打下去的根本啊。想到这里张定海又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大了,淞沪一战,日军尽管付出了沉重代价,但毕竟上海丢了,眼看着日军就能够顺江而上。而江阴就是阻击日军的一道重要防线。此时深谙日军海军优势的张定海有些踌躇,尽管这种踌躇他不能表现出来,但这种踌躇却随着战事一天天的临近被不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