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入了京,我们杨家人,都住在外城边的一间小别庄里。
薛家大爷才领我翻出了墙头,母亲那边就被惊动了,明晃晃的举着火把来捉拿。
知道我要私奔的身边人,并没有几个,也就是绿字辈的大丫头里头的几个。
薛郎做事很是谨慎,我们都是用一种青翠的小蛇来传递消息。但绿萍是我身边的得力丫头,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若是她要禀报母亲,也不至于最后才来捉拿。
告密的这个丫头定是最后一刻才知道了这事,急急忙忙的赶去报给母亲,讨了个好儿!
我定要抓出这个内奸来!
“绿萍。你进来。”
我清了清嗓子,朝着窗外唤了一声。
绿萍忙应了一声,又嘱咐廊檐下的小丫头:“好好看着猫儿狗儿。”
“小姐。”绿萍福了福身。
我向床里欠身,拉开了炕柜上的抽屉,从里面取了一封二十两的银子出来。
“你拿着这银子走吧。”
绿萍的面上显现出惊诧和愧疚的神色,低垂着眼睛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拿上走吧,我不追究你了。”
我心里清楚,绿萍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这场戏要演好。
绿萍跪在我脚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含着泪道:“奴婢谢小姐不追究,奴婢不敢拿小姐的钱,账上的亏空,奴婢会还,以后不能服侍小姐了,还请小姐保重。”
我端着青瓷盖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茶,听绿萍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
一盏茶的时间里,我们主仆二人静对无言。
满室凄楚。
我抿唇一笑,淡淡道:“起来吧。”
“奴婢不敢。”绿萍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蹲身,我亲手搀起了她,
绿萍低着头,满面泪痕,两个眼睛红红的,像我从前养过的兔子一样。
“快别哭了!”我拿着我的帕子为她拭面上的泪,只柔声的安慰她,却不说旁的话。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奴婢对不住小姐。奴婢......也是无奈。”
绿寇跪在地上,后背不停的颤抖,显然压抑着情绪。
我硬拉着绿萍坐到了我身边的炕沿上。
“我也是偶然翻看账本,才发现脂粉头油这一项上,有些问题,现在除了我,并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已经从体己里拿了银子替你补上,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追究。”
生于商贾之家,会些帐目上的事,也是寻常的。
想要抓住别人的把柄,最方便且快速的,莫过于查看账本。账目可以做平,证据可以湮灭,可总有一笔异常的流水账,会摆在那里。
就看查账的人,有没有一双利眼,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而且我回来之后,身体十分虚弱,久坐久立都会觉得浑身酸疼,平日里往往躺在床上,以翻查账本当做消遣。
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的柔和,我一边替她擦着泪,一边安慰她。
只是不管语气怎么柔和,话说的多么委婉,事实终究还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
“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爹每年冬天,咳疾都要发作,今年又格外厉害些,每日只能用参汤吊着,奴婢家里实在承受不起,奴婢才起了......动了公中银子的心思。”
绿萍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暗暗自责,这丫头从小和我一处长大,我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半点。
要是她的身世被母亲利用,我又该如何自处?
绿萍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奴婢做了这样没脸的事,也不敢留在小姐身旁了,这些年小姐待奴婢的好,奴婢心里懂,奴婢只有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小姐了。”绿萍抬头瞧着我,眼神里透着那么一点决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