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6 / 6)

夜行蜘蛛 蒋正卿樊迪 9305 字 2024-01-16

才开始发现母亲是多么的美,忽视刀疤之后的父亲是多么英俊,但他们的看法和我截然相反——美丽的外表是灾祸的根源。

我开始逆反,开始讨厌父母对我的教诲。我才不管那些伤痕是怎么来的,它们又在我身上。我开始偷偷穿母亲的裙子,买廉价的好看的发卡,向身边的朋友炫耀我收到的那些愚蠢男孩们写来的成堆的情书,两群男孩为我大打出手的故事让我陶醉。

可怕的是,无论你发现你多么美丽,总不能满足所有人。上了大学以至参加工作后,我发现和我一样美丽甚至比我美得多的女孩都大有人在,从横向比较来说,我并没有我父母漂亮,或者说现在这个时代美貌已经变得廉价,你不太可能只靠美貌就能嫁给某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更别想有将军的儿女得不到你就要自杀。

我开始把收入的一半以上用来打扮自己,买化妆品、买衣服、买包买鞋,如果有必要,我可能还会去整容。我想说的是,如果美貌没有了用处,那女人还能有什么武器呢?我知道我还年轻,还没悟出什么真理,更别提凝练人生。但我有罪吗?我不知道。

而我很痛苦。

樊迪

虚伪的姑娘,但时代如此,金城美在心里自我安慰着,男人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女人通过用美貌取悦男人来掌控世界,这逻辑没什么问题,关键现在太赤裸。女人固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智慧带来的成就与美貌是截然不同的。

“年轻人,好好干工作,总会成功”,风爷像模像样地安慰着樊迪,想伸出手帮樊迪擦擦眼角的泪,看到蒋总递过去的手绢,又缩回了手。

“黑白律师事务所值得你托付,风律师和金律师的经历你是知道的”,蒋总好像想和樊迪再说一遍风爷和金城美在黑白律师事务所工作十几年的故事,但也许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了,“如果他们想,他们能在这里奋斗终生。你也一样。”

樊迪坚强地点了点头,金城美盯着姑娘耳朵后面隐蔽的耳钉孔,不想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一丝兴奋袭来,少有的,今天与老蒋风爷开的会竟然能让自己振奋,这种撇离工作、适时延展的座谈会还真的不错。毕竟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是和自己共同工作了十几年的领导和同事,有时候人还是得学会释放自我,坦露内心,先不说结果,金城美知道罗未荣写完那封信之后必然是舒爽万分的,类似其他各种深陷律法泥潭的客户其本质都在于不诚实,他们几乎都选择将自己的痛苦密封起来,不分享给任何人,而自己在其中越陷越深,沉溺而死。

我的故事能震撼你们,金城美兴奋地想着,猛地站起了身,他要像罗未荣一样呐喊、嘶吼、控诉、展现真实的自我,这也正是他从事律师这个职业的初心和本来意义。他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今,张口说道:“我……”

金城美骤而木然,他从刚开始就一直打着的腹稿烟消云散,就好像随着他的屁股离开沙发而消弭于无形之中,他不记得自己刚才想说的哪怕一个字,而那种愤懑满腔、胸有成竹的充盈感觉还留在他脑海中和舌尖上激荡不休,但他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三个人,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足以刺痛世人的演说都被莫名的神明抽离了他的身体。

金城美抿抿嘴,咖啡的余热由嘴唇传到了嗓子,他的脑海只剩下一丝苦味。

我,金城美,是个律师。

我很痛苦,我认罪。

如今,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