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橙黄,一块接一块地被抖搂开来,有的镶边,有的没有。女人们尖叫起来,各自挑喜欢的颜色、花样。
“新主编不挑一个?”梁赞看新容不动弹,“瞧不起我?”
“我哪敢瞧不起你?”新容淡淡地说,“是这些丝巾太漂亮,我怕配不上。”
这时,新容的电话响起来,她跑回到办公室接。
“你那边怎么那么热闹?”黄励问。
“你那边也不清静啊。”新容关上了门,听见黄励那边也乱哄哄的,仿佛很多人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她的声音从一片嘈杂中拎起来,挑高,像在菜市场跟人家吵架。
黄励最近又参加了老年协会的舞蹈班,过一阵子在省内有个老年表演团巡演,晚上要加班练舞,她让新容自己吃晚饭。
新容放下电话,隔门望着编辑室里。听不到欢声笑语,闻不到食物的香气,她只能通过门上留出来的一溜玻璃,看见梁赞背倚着办公桌坐着,腿长长地伸着,鹤势螂形,跟大家一起因为什么事情大笑起来。
编辑室里,亦晴又翻出一条短信给大家念。大家闹哄哄地乱笑,梁赞也咧着嘴,思绪却化为一股烟,追随着新容的电话铃声而去。
他离开了两个月,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了男朋友吗?应该不会啊,他们的短信一直联络得很密切啊。不过也难说,短信毕竟是短信,看不见摸不着的,她大可以一边跟人约会,谈情说爱,一边回他的短信,而且说不定这样回得更自然轻松呢。
梁赞的心扭成了麻花,绞痛起来,他朝新容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门关着,她从里面或许看得见他,但他却看不见她。
他们是同一天到杂志社里来的,新容是大一学生,原本只是给杂志投稿,朱秀茹那会儿是执行副主编,非常喜欢新容的文字感觉,约她来杂志社见面,一见,印象更好,建议她过来当实习编辑。梁赞那时候却已经大学毕业半年了,一边跟朋友琢磨着怎么快速致富,一边被父亲安排进杂志社来,他父亲是老观念,总觉得人应该有个单位。
报到那天杂志社的领导在“喜洋洋农村俱乐部”订了个大包房,算是给他们开个欢迎会。他记得那天新容穿了条牛仔裤,米色棒针毛衣,娴静温柔地坐在他身边,别人说什么问什么,她大都用微笑来回答。
他的态度刚好相反,那会儿已经走入社会半年多了,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了,谈吐举止刻意要拿出豪爽做派,用大杯跟杂志社的男人们喝白酒,酒过三巡,朱秀茹指着他们俩跟别人说:“嗳,你们看他们一动一静,一张一弛,像不像新娘新郎?”
“别说还真像。”大家仔细看他们,纷纷打趣。
新容红了脸,眼睑垂下来。梁赞以为她只是有点儿害羞,以他跟女生打交道的经验,以为连她这点儿害羞都是装出来的,那个晚上的气氛如此和谐轻松,他很拿自己不当外人,伸臂搂住新容:“来,我们新郎新娘敬大家一杯。”
“把你的脏手拿开!”新容狠狠地甩开他,脸上红潮尽退,变成青白,他被她的眼神吓着了。
其他人也都唬住了,原本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冷下来,整晚上没注意过的包房背景音乐变得响亮起来。
后来大家才知道她的事情,她父亲跟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学生好上了,师生恋闹得沸沸扬扬,连教授都做不成了。新容考上大学过来读书,她妈妈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母女俩艰辛酸楚的生活不难想象,也因此,新容憎恨任何形式的轻佻,从来不开两性间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