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亲(9)(1 / 2)

在县城 蒋婷李芫 3096 字 2024-01-16

9

有一件事,我妈和李芫都不知道,因为长期以来我无法描述这件事。

十年前的春节,鞭炮声消停后,我、蒋婷和刘女士,我们仍然像一家人那样住在一起。刘女士住的时间比她本来打算的要长。我们再也不用出门找地方吃饭,我们在自己家买菜做饭。我们一起看电视。我们还一起购物,一起去看过一场电影。有次我们打扫卫生收拾屋子时,刘女士还参与了进来。她力主我们把床重新居中放在卧室,我们顺从了。她也力主我们换上她送给我们的玫瑰花瓣四件套,我们也笑纳了。她还嘱咐我们以后酒要少喝一点,多出去运动运动。说着她还推开了窗,窗外确实春光明媚。有几片风筝在我们的视线内飘荡。

这是一面。另一面是,刘女士四十来岁,迟迟不走,她给我造成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困惑。比如她当时正在经期,沾满血的卫生巾就这么公然摆放在马桶一侧的纸篓里。她换下的内衣就这么悬挂在我和蒋婷居住的大房间的阳台上。我们在睡觉,她就会那么穿着秋衣秋裤突然推门进来说个什么事。逛商场或看电影,她甚至还在另一侧挽起我的胳膊。然后就是有一天,蒋婷出去买菜,她在洗澡,她围着浴巾叫我帮她将水温调一下。调好水温后,我看了她一眼,我承认我看她那一眼中掺杂了不伦的情欲,她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是我从她看我的眼神中领悟出的,她的眼睛和神情只是一面镜子。没有更多了,仅此而已,但仅此足够。

在我这十年的猜测中,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了蒋婷,用什么方式说的,我不知道,蒋婷甚至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走。迄今为止,我都认为蒋婷离开我与这件事有关。

蒋婷说她要回济南,我送她。在此之前,她已经给自己打了很多纸箱包裹。这些纸箱包裹就堆放在客厅里。在离开之前,她仍然和我睡在一起,我们仍然做爱,仍然一起买菜做饭。这一度让我觉得她是在生气,而并非真的要走。她说她买了车票,我仍然不觉得这是真实的。然后就是她跑邮局寄这些纸箱和包裹。她拿不动,我必须帮忙。我们搬动这些纸箱包裹费了很大力气,汗流满面,相视而笑,我还是不觉得她走是真实的。然后她就走了。我把她送到车站。她仍然有很多行李,我不得不买一张站台票,把她送上火车。安置好了,我还嘱咐她方便面、火腿肠、水果、零食这些在火车上吃的东西放在哪儿。她都点头说好。然后火车要开了,我下车。我仰着头看着车窗玻璃后的她,她冲我笑,挥手。她走了,真走了。

她在南京的手机号码注销了。网络通信也毫无回音。我家的钥匙她放在了茶几上,有两个月我都没动那串钥匙。后来我不得不将钥匙收起来,钥匙在茶几厚厚的灰尘上划了两道黑色的印子。在深夜,我还在听楼道里的脚步声,我能听出她的脚步声,但没有她的。她消失了,整整十年。

蒋婷在这十年里结过一次婚,但很快就离了。刘女士说,因为那个男的会打她。有一只眼睛几乎被打瞎了。现在蒋婷跟一个男人同居,那个男人是一个坏人,无所事事,天天问蒋婷要钱,蒋婷都给。蒋婷的工资也一般,自己并不用什么钱,绝大多数给那男人花掉了。蒋婷没有生孩子,她想生一个,但每次都掉了。

我觉得我们家婷婷过得太苦了。刘女士有了点哭腔。

是,我说,是不容易。

但她自己觉得很好。

10

刘女士和我在小区花园的长廊里坐了会儿。

我猜你已经结婚了,她说,但是我不能肯定,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结婚。

对不起,我结婚了。我说。

你误解了,我没有说你结婚不对,你当然要结婚,我也没有叫你和我们家婷婷重归于好的意思,那是不可能的。

是,确实没有任何可能了。

我只是挺难过的。

别难过了阿姨,你不挺潇洒自在吗?

怎么可能,谁能潇洒自在呢,我们又不是神仙。

那你为什么不重新嫁人呢?

然后她说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