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3 / 7)

取水洗脸时与另一个犯人发生争吵,因为那个人竟敢狂妄地自称是鸟中之王。这个兴高采烈的年轻人名叫斯库拉托夫。最后,他唱起了一首豪迈的歌谣,我还记得它的副歌是:

背着我为我娶了老婆——

那时候,我正在磨坊推磨。

只是没有巴拉莱卡琴[1]伴奏。

当然,他那异常快活的心情立刻激起了我们某些人的愤怒,甚至被视为一种冒犯。

“鬼哭狼嚎!”一个囚犯责怪地说道,其实这与他毫不相干。

“只有狼才这样唱歌,是跟狼学来的,这个图拉人[2]!”另一个人用一撮毛[3]的口音说道,他是脸色阴沉的人之一。

“我呀,就算是图拉人吧,”斯库拉托夫立刻反唇相讥,“而在你们的波尔塔瓦,你们被面疙瘩噎得透不过气来。”

“胡说!你自己吃的是什么!用草鞋盛菜汤喝[4]。”

“而现在好像是鬼在喂他吃桃仁呢。”第三个人在帮腔。

“弟兄们,我倒真是娇生惯养的人哪,”斯库拉托夫微微叹息着回答道,仿佛在为自己受到娇惯而懊恼,仿佛在对大家而不是对某一个人说话,“从小就是用特制李子干和泛普鲁士白面包饲养的(应为喂养的,斯库拉托夫故意说错),我的几个同胞兄弟如今还在莫斯科开着一家铺子,在流动货摊上卖风,都是大富商。”

“你卖什么呢?”

“各种商品都有啊,我们都发了。就在那时,弟兄们,我得到了第一次的二百……”

“难道是二百卢布!”一个人好奇地接话道,听说这么一大笔钱,甚至惊得浑身一震。

“不,亲爱的,不是二百卢布,而是二百棒。卢卡啊,卢卡!”

“有的人可以叫我卢卡,你却要用敬称卢卡·库兹米奇。”一个矮小清瘦的尖鼻子囚犯不乐意地应声答道。

“好吧,卢卡·库兹米奇,随你的便吧,就这么办。”

“有的人可以叫我卢卡·库兹米奇,你却要叫我大叔。”

“好吧,就依你叫大叔,不值一提!我本想说句知心话来着。嗨,弟兄们,就是想说说,为什么我在莫斯科攒钱的时间不长;在那里,最后又抽了我十五鞭子,便打发我走人。我就……”

“可为什么要把你打发走呢?……”一个留心听故事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说我不可以去检疫所呀,不可以喝瓶塞呀,不可以瞎扯呀;所以我,弟兄们,没能在莫斯科真正成为富翁。可我非常、非常、非常想发财。我是太想发财了,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呢。”

许多人都开怀大笑。显然,斯库拉托夫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或者不如说喜欢充当供人取乐的角色,仿佛觉得自己有义务使愁眉苦脸的难友们快活起来,当然,除了挨骂他是一无所获的。他属于一种特别引人注目的类型,关于这个类型的人,也许我还会谈到。

“现在就可以把你像黑貂一样宰了,”卢卡·库兹米奇说,“瞧,一件衣裳就值上百卢布呢。”

斯库拉托夫穿的是一件破旧不堪的小皮袄,四面都打了补丁。他相当冷漠而又细心地把它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下。

“不过脑袋很值钱呢,弟兄们,脑袋啊!”他接茬道,“告别莫斯科的时候,我感到很欣慰,就因为脑袋是跟我一起走的。再见了,莫斯科,谢谢你的澡堂,谢谢你的自由精神,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光荣的鞭痕!而皮袄,亲爱的,你就不必看了……”

“那就看你的脑袋?”

“这脑袋也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施舍的,”卢卡又掺和进来了,“是在秋明有人看在基督分上施舍给他的,当时他与一大批囚犯正好路过。”

“斯库拉托夫,莫非你有手艺?”

“什么手艺啊!他是给人带路的,带着一伙乞丐,拖着他们的赤条条的孩子,”一个脸色阴沉的人说,“这就是他的手艺了。”

“我倒是尝试过缝制靴子,”斯库拉托夫不理会对他的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