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推行郡县制,老夫尚不曾退让,而今公主几句话便想让老夫打消自己的主张,是否太过天真?
鹤华微微一惊。
——王琯的自称不是位高权重的丞相的自称,而是闲云野鹤的老翁才会有的自称。御史大夫脸色微变,“王丞相,您,您三思!”
老夫虽老,但仍为关中子弟,胸中仍有一腔热血。
王琯敛袖起身,抬手指着自己胸口,这腔热血为陛下而流,更为大秦而流,怎能被个人荣辱家族兴亡所浇灭?
鹤华眼皮狠狠一跳。——她还是低估了这位老丞相的血性与刚烈。
屏风后赢政眼皮微抬,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太了解这位历经四朝的老丞相,这位老丞相的确是位圆滑的老狐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自保这种事情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这位老丞相更是一位刚烈的关中子弟,为了自己信念与目标,他会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一切,朝闻道,夕死可矣,是这位老丞相最真实的写照。
赢政端起酒盏,轻啜一口醉明月。
抱歉,丞相,是我失言。鹤华瞬间起身,向王琯见礼陪不是,“我不该——”
公主不必多言。
王琯打断鹤华的话,老夫知道公主的意思,您心中有抱负,而老夫也有,既然我们无法说服彼此,那便把结果交给时间。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会给出答案,是您大业既成,还是老夫更为稳妥。
王琯转身离开。
“丞相!”
“丞相——”
所有人站起身,去阻拦这位侍奉过大秦四位君主的丞相,但丞相的脚步却不为任何人而停留,诸公不必相送。
王琯拄着嬴政亲赐的拐杖,决然离去。
鹤华静静立在食案旁,目送苍老身影离开。
丞相已走,我等还有继续留下来的意义吗?“是啊,丞相拼着辞官归乡也要坚持自己的主见,我们怎能拖他的后腿?”
众人议论纷纷,片刻后,有一人向鹤华此行,公主,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臣亦如此。”“臣亦然。”
治粟内史彻底慌了。——他把这群人请过来是为了帮公主的,而不是将他们全部推到公主的对立面。
蒙毅抬了抬眼,目光看向鹤华。
曾经的软糯小团子已经长大,身着华服,登发高挽,小脸虽稚嫩,但那双凤目已有了陛下的风仪,她挑眉瞧着打退堂鼓的众人,声音不急不缓,丞相是真正的老秦人,有老秦人的风骨与血性,至死不渝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但是诸公呢?是为何而离去?
“是为了与丞相统一战线?还是随波逐流,不负丞相的栽培与提拔?”
“若为如此,诸公便是看轻了丞相,丞相为信念舍家族荣辱,为的不是让诸公效仿他背弃自己的信念,而是以身作则,让诸公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鹤华视线缓缓划过众人,“诸公扪心自问,你们难道真的不认可我描绘的大秦未来么?”众人微微一愣。——他们认可的。
若不认可,便不会在公主暴露野心之际会有那么大的触动,他们与公主一样,清楚知道陛下百年之后唯有公主掌权,才能继承陛下的遗志,将大秦推向一个新的鼎
盛。
诸公要走,我不会拦。
鹤华道,诸公不去参加迎接功臣还朝的仪式,我也不会再三登门相请。
“因为我与丞相一样,同为秦人,同有秦人的风骨与血性,同至死不渝坚持自己的信念与抱负。
喧闹宴席慢慢恢复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鹤华身上,所有人为之沉默。
公主,您真的不去请公卿大夫吗?
到了迎接公子扶苏回朝这一日,寒酥看着靠在引枕上闭目而躺的鹤华,忧心忡忡道,吕厂丞虽组织了工人一同前往,但工人的身份到底太低,一百个工人也不及一位公卿来得重要,若去的人只有的工人,怕是对公主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