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起雾,显出惨白的朦胧,随风漂移,覆笼天南。
少年抓着生命图录,托腮仔细看着。
他大脑飞快转着,想着。
他发现并不是所有生命图录,都只有线条。
譬如橙花门的,明明是两份记录同样功法的生命图录,却画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其中一幅,是李元熟悉的线条。
另一幅,却是画。
画上,森冷的山地,潮湿的峡谷,一条条毒蛇正游行其中,有的在深沼荒林之间蛰伏深藏,有的则是在刚刚出洞,有的则从长草里探出蛇颅、扬扬吐信,种种百态,不一而类
而在李元眼中,这画和那线条正叠在一起,只不过叠合的部分并不多,只有一小半。
后者,有形无神。
前者,却是有了部分神,但却失了形。
“原来如此。”
李元有一丝明悟,“生命图录,并不只是录,还有图。橙花门偏向毒功,所以绘出这幅千蛇图的人看到的是如此意象”
等中午,柳长崇捧着虫茶“李兄长李兄短”地来和他套近乎时,李元就直接问了这幅图的事。
“这图是谁画的?我想见他一面。”
柳长崇老脸笑的舒展开:“李兄,这是我画的。我和你说,我能把那七品的双头妖蟒养熟了,也多亏我从生命图录里领悟到的这些。”
几日相处,这位橙花门老祖也算是熟悉了李元脾气,在恭敬中有多了几分随意。
李元道:“说说看。”
柳长崇想了想,肃然道:“我年轻的时候,橙花门还没和上层势力断绝往来,但说来惭愧,我连上层势力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我们去那儿,是被蒙着眼睛的。
而只有入了六品的人,才能真正加入那上层势力,才能扯去眼遮,在那里行走。
不过,我在摘去眼罩后,曾经看到窗外有黑色花瓣飘落,也不知是什么。
算了,这些啰里啰嗦的不说也罢。毕竟,那般的大势力可不仅仅是我们橙花门的上层势力,它同时还是许多小势力的上层。
我侥幸见过两次生命图录。
第一次见,眼中只见线条,那些线条杂乱无序,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儿。
后来我就想换个角度看看,于是我去学了诗画。”
“诗画?”李元奇道。
柳长崇点点头道:“我想从诗里寻意,想在画中寻境,既然生命图录有玄之又玄的神,那这神很可能就是意境。
第二次见时,我已入中年,那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果然,这一次我再看那些线条,看到了些不同的东西。
我拼命记着,想着,感受着。
回来后,便将一切感受汇聚笔尖,画出了这幅图。
至于另一幅,是我师兄画的,那势力并不禁止当天记录,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无法掌握神髓,就算百一千张一万张,都不算泄露。
不过,我师兄已经死了。”
李元心中暗暗点头,他终于明白他缺的是什么了。
意境,
玄之又玄的意境。
蕴藏意境,却又融于线条。
落笔时,心中有一副画,可落笔后,却只剩下苍白的线条。
严格来说,这生命图录很可能应该由两部分组成:第一,线条;第二,观想图。
线条直接揭露运行轨迹,而观想图则是帮你看到这轨迹。
可为什么那些大势力都只给线条图,而不给观想图?
是在限制六品人数吗?还是在测试天赋?
不仅仅是这样。
应该是观想图更为难得,那是作为大势力真正秘密的东西。
若想要看到,就需要先成为诸如圣火宫、玄金观这般的正式弟子才行。
而这观想图很可能牵扯到五品境界。
李元如此推断着,然后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白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