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君住长江头第十章 感应(1 / 3)

又一年六月十五。

晚饭后,柳逸安回到屋中,难得没有立刻打坐修习。他透过支起的木窗,看着天上圆月,忽觉这月光变得生冷。

“逸安哥,今日是你生辰。”静和忽然出了声,“在以前的话,都要行冠礼的吧。”

柳逸安回过头,怀里便被静和塞进一个圆滚滚的布包,露出霜雪通白的剑柄。

他心头一震。那日云成将霜雪拿去说要禀告周初一,此后未再提及,他也将此事忘于脑后,不想今日静和竟将这乾元镇宗之宝又拿到了自己面前。

“师尊说,‘霜雪既已认主,便该早物归原主’。逸安哥,宝剑配佳人,等到霜雪什么时候承认你了,一定要把它拔出来让我看看!”

柳逸安只觉得眼眶涨得生疼,重重点头。

往年的今日,总是他最开心的日子。父亲早早交工回家,母亲做上满桌好菜,一家三口围坐一桌,听他讲夫子在学堂中讲过的故事。饭后柳逸安帮着吴兰把碗筷洗了,照例在庭中打拳,父母则会坐在门口赏月。

六月十五的月,经暑气蒸腾,虽然朦胧,却总是明亮的。这时,柳庭总会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地讲他和吴兰相见的故事。柳逸安百听不厌,他甚至以为这故事能听一辈子,至少,能再多听二十年。

“逸安哥。”静和叫他,“明日,我替你梳头。”

这一声呼唤把柳逸安从回忆中扯出来,他抱紧霜雪,笑着应了。

可不知为何,他的头脑忽然发起涨来。

柳逸安挣扎着站起身,只觉胸口有如巨兽撕咬般疼痛难忍,耳旁仿佛有万千巨鼓齐声擂动,声音撼天动地,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他不住痛呼,双膝发软,摔在了地上。

这疼痛叫人发狂,仿佛连魂魄也被撕扯,这般深入骨髓的痛让他双眼阵阵发黑。柳逸安虽然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直觉知道——师父,顾休有性命之危!

“师父,师父……”柳逸安嘴角沁出血,断断续续地喘息,双目片刻间遍布血丝,竟如换了一个人,“怎么才能……我要……救师父。”

气若游丝,面色蜡黄,情急之下他只说出了一句话,便昏了过去。静和将他拖到床上,按住柳逸安的双手,只见胸前衣衫已被他扯烂,心口处狰狞着五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柳逸安忽而怒睁双目,大喊一句:“师父在叫我!”

木制的床板应声断裂,柳逸安滚落床榻,双手扒着地面,手脚并用,艰难向门口爬去。地面被他抠出道道指痕,深深凹了进去。

云成闻声赶来,见此情景,立时念起咒语,妄图平复柳逸安周身不知为何突然暴起的灵气。可他惊讶发现,以他修炼六十年的乾元诀五层功力,竟压不住柳逸安毫无章法的挣扎。

“静和,发生何事?”云成按住静和肩头,安抚道。

“我,我不知道,我把霜雪交给逸安哥,他突然大喊要救师父……”静和抽噎着,抓起地上的霜雪喊道,“他是碰了霜雪!”

霜雪剑蓝色的急速闪烁着,像在催促。

已经爬到屋外的柳逸安闻言扭过头来,在看见剑光的刹那忽然恢复了神智,双目澄明。

他看见顾休因力竭而倒下,看见顾休青紫的唇翕动着叹出他的名字,虽然身隔万里,却感同身受。

柳逸安十指鲜血长流,却浑然不觉。他双手撑起身体,刚要站直,摇摇晃晃却要向一旁倒去,幸而手及时扶住了门框,留下五根分明的血红指印。

“静和,霜雪给我。”柳逸安说道,趔趄走向庭院之中,“小白,助我拔出霜雪。”

柳逸安盘膝坐于地上,霜雪剑放在膝头,左手掌被白泽咬穿,血滴滴嗒嗒落在剑柄,又被完全吸收。旁边一排弟子室齐刷刷露出八颗脑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吸收了掌心血的霜雪剑此时光芒大胜,从剑柄处忽然传来一奶声奶气、飘飘忽忽的声音:“少主人,救主人尚需取你三滴心头血,忍住。云成,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