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宗羲慢慢将画卷了起来,说道:“这画是挂不得了,晚村兄得须妥为收藏才是。倘若给吴之荣之类的奸人见到,官府查究起来,晚村兄固然麻烦,还牵连了二瞻先生。”
顾炎武拍桌骂道:“吴之荣这狗贼,我真恨不得生食其肉。”吕留良道:“二位枉顾说道有件要紧事。我辈书生积习,作诗题画,却搁下了正事。不知究竟如何?”黄宗羲道:我二人来止,乃是为了二瞻先生的那位本家伊璜先生小弟和顾兄前日得到讯息,原来这场‘明史’大案,竟将伊璜先生也牵连在内。”吕留良道:“伊璜兄也受了牵连?”
黄宗羲道:“是啊。我二人前日晚上匆匆赶到海宁袁华镇,伊璜先生并不在家,说是出外访友去了。炎武兄眼见事势紧急,忙瞩伊璜先生家人连夜躲避,想起伊璜先生和晚村兄交好,特来探访。”吕留良道:“他……他却没有来。不知到了何处。”顾炎武道:“他如在府上,这会儿自己出来相见。我已在他的书房的墙壁上提诗一首,他若归家,自然明白,知所趋避,怕的是不知音讯,在外露面,给公人拿了,那可糟了。”
黄宗羲道:“这‘明史’一案,令我浙江名士几乎尽遭毒手。清廷之意甚恶,晚村兄名头太大,亭林兄和小弟之意,要劝晚村兄离家远游,避一避风头。”
吕留良气愤道:“清廷皇帝倘若将我捉到北京,拼着千刀万剐,好歹也要痛骂他一场,出了胸中这口恶气,才痛痛快快的就死。”
顾炎武道:“恶臭兄豪气干云,令人好生敬佩。怕的是见不到清廷皇帝,却死于一般的下贱的奴才手里。再说,清廷皇帝只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朝政大权,尽操纵于权臣鳌拜之手。兄弟和梨洲兄推想,这次‘名士’一案所以如此大张旗鼓,雷厉风行,当是鳌拜意欲挫折我江南士人之气。”
吕留良道:“两位所见甚是。清兵入关以来,在江北横行无阻,一到江南,却处处遇到反抗,尤其读书人知道华夷之防,不断根他们捣乱。鳌拜乘此机会,对我江南士子大加镇压。哼,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除非他把咱们江南读书人杀得干干净净。”
黄宗羲道:“是啊,因此咱们要留着有用之身,和清廷周旋到底,倘若逞了一时血气之勇,反是堕入他们的算中了。”
吕留良登时省悟,黄顾二人冒寒枉顾,一来固是寻觅查伊璜,二来是劝自己一时按奈不住,枉自送了性命,良友苦心,实深感激,说道:“二位金石良言,兄弟那敢不尊?明日一早,兄弟全家便出去避一避。“顾黄二人大喜,齐声道:“自该如此。”
吕留良沉呤道:“却不知避向何处才好?“只觉天涯茫茫,到处是敌人的天下,真无一片干净土地,沉呤道:“桃源何处,可避暴秦?桃源何处,可避暴秦?”顾炎武道:“当今之世,便真有桃源乐土,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去躲了起来……”吕留良不等他辞毕,拍案而起,大声道:“亭林兄此言责备的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暂时避祸则可,但若去躲在桃花源里,逍遥自在,忍令亿万百姓在清兵铁蹄下受苦,于心何安?兄弟失言了。”
顾炎武微笑道:“兄弟近年浪迹江湖,着实结交了不少好朋友。大江南北,见闻所及,不但读书人反对清廷,而贩夫走卒,屠沽市井之中,也到处有热血满腔的豪杰。晚村兄要是有意,咱三人结伴同去扬州,兄弟给你引见几位同道中人如何?”吕留良大喜,道:“妙极,妙极!咱们明日便去扬州,二位少坐,兄弟去告知拙荆,让她收拾收拾。”说着匆匆入内。不多时吕留良回到书房,说道:“‘明史’一案,外间虽传说纷纷,但一来传闻未必确实,二来说话之人顾忌甚多,不敢尽言。兄弟独处蜗居,未知其详,到底是何起因?”
顾炎武叹了口气,道:“这部明史,咱们大家都是看过的了,其中对清廷不大恭敬,那也是有的。此书本是出于我大明朱国桢相国之手,说到关外建洲卫之事,又如何会对他们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