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既如此说,贤郎甚有手段,实是敌得他过,方来请我吃唐僧的肉,奈何我今日还不吃哩。”妖王道:“如何不吃?”行者道:“我近来年老,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我想无甚作善,且持些斋戒。”妖王道:“不知父王是长斋,是月斋?”行者道:“也不是长斋,也不是月斋,唤做雷斋,每月只该四日。”妖王问:“是那四日?”行者道:“三辛逢初六。今朝是辛酉日,一则当斋,二来酉不会客。且等明日,我去亲自刷洗蒸他,与儿等同享罢。”
那妖王闻言,心中暗想道:“我父王平日吃人为生,今活够有一千余岁,怎么如今又吃起斋来了?想当初作恶多端,这三四日斋戒,那里就积得过来?此言有假,可疑,可疑。”即抽身走出二门之下,叫六健将来问:“你们老大王是那里请来的?”小妖道:“是半路请来的。”妖王道:“我说你们来的快。不曾到家么?”小妖道:“是,不曾到家。”妖王道:“不好了,着了他假也,这不是老大王。”小妖一齐跪下道:“大王,自家父亲也认不得?”妖王道:“观其形容动静都像,只是言语不像。只怕着了他假,吃了人亏。你们都要仔细:会使刀的刀要出鞘,会使枪的枪要磨明;会使棍的使棍,会使绳的使绳。待我再去问他,看他言语如何。若果是老大王,莫说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迟个月何妨?假若言语不对,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群魔各各领命讫。
这妖王复转身到于里面,对行者当面又拜。行者道:“孩儿,家无常礼,不须拜。但有甚话,只管说来。”妖王伏于地下道:“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二来有句话儿上请:我前日闲行,驾祥光,直至九霄空内,忽逢着祖庭道龄张先生。”行者道:“可是做天师的张道龄么?”妖王道:“正是。”行者问曰:“有甚话说?”妖王道:“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问我是几年那月那日那时出世。儿因年幼,记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与我推看五星。今请父王,正欲问此。倘或下次再得会他,好烦他推算。”行者闻言,坐在上面暗笑道:“好妖怪哑!老孙自归佛果,保唐师父,一路上也捉了几个妖精,不似这厮克剥。他问我甚么家长礼短、少米无柴的话说,我也好信口捏脓答他。他如今问我生年月日,我却怎么知道?”好猴王,也十分乖巧:巍巍端坐中间,也无一些儿惧色,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贤郎请起。我因年老,连日有事不遂心怀,把你生时果偶然忘了,且等到明日回家,问你母亲便知。”
妖王道:“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岂有此理,必是假的。”哏的一声,群妖枪刀簇拥,望行者没头没脸的札来。这大圣使金箍棒架住了,现出本像,对妖精道:“贤郎,你却没理那里儿子好打爷的?”那妖王满面羞惭,不敢回视。行者化金光,走出他的洞府。小妖道: “大王,孙行者走了。”妖王道:“罢罢罢,让他走了罢,我吃他这一场亏也。且关了门,莫与他打话,只来刷洗唐僧,蒸吃便罢。”
却说那行者搴着铁棒,呵呵大笑,自涧那边而来。沙僧听见,急出林迎着道:“哥啊,这半日方回,如何这等哂笑,想救出师父来也?”行者道:“兄弟,虽不曾救得师父,老孙却得个上风来了。”沙僧道:“甚么上风?”行者道:“原来猪八戒被那怪假变观音哄将回来,吊于皮袋之内。我欲设法救援,不期他着甚么六健将去请老大王来吃师父肉。是老孙想着他老大王必是牛魔王,就变了他的模样,充将进去,坐在中间。他叫父王,我就应他;他便叩头,我就直受。着实快活,果然得了上风。”沙僧道:“哥啊,你便图这般小便宜,恐师父性命难保。”行者道:“不须虑,等我去请菩萨来。”沙僧道:“你还腰疼哩。”行者道:“我不疼了。古人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着行李、马匹,等我去。”沙僧道:“你置下仇了,恐他害我师父,你须快去快来。”行者道:“我来得快,只消顿饭时,就回来矣。”
好大圣,说话间躲离了沙僧,纵筋斗云,径投南海。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