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迂政亡燕 第三节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3 / 8)

而已,不干实事。是以,荆轲能坦然受之。然则,荆轲却要将这上卿做得非同常人。至少,来日出使,要使秦王相信:荆轲足堪王使之身。此中之意,亦望太子解得。”太子丹说:“卿欲如何,丹受教。”荆轲说:“不忠。不能。唯以上信立足。”太子丹会心地大笑一阵,眼角泛着泪花道:“先生之才,真上卿也!奈何燕国危难,竟使先生秽行隐身,不亦悲乎!”荆轲慨然道:“一国大臣,能献重利于秦者,岂能忠臣义士哉!我忠,我能,秦王焉得信也!”太子丹良久无言,最后说:“我欲为卿谋一秘密所在,专为密事筹划,卿意如何?”荆轲淡淡点头说:“密事多谋,该当如此。”

这片碧蓝的大池,这片火红的胡杨林,便成了一处神秘所在。

从那时开始,太子丹与荆轲默契得如同一个人。太子丹以王室名义,大肆修缮了上卿府邸,又经常赐予荆轲以寻常臣子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太牢具,也就是太庙祭祀后的三牲祭品以及祭祀器具。太子丹又经常邀精通声色犬马,又与秦国驻燕特使顿弱相通的几位大臣,每每到上卿府饮宴。其间,荆轲纵酒无度,高谈阔论,全然一个仗恃燕王恩宠而挥霍无度的利禄豪士。于是,种种传闻便在蓟城的官场市井流传开来。有人说,太子丹与荆轲游东宫池,荆轲捡起瓦片投掷池中老鼃蛙,太子立即赐给荆轲以金弹击蛙。有人说,太子丹赏赐给荆轲一匹千里马,荆轲说千里马的马肝最美,太子丹立即派人杀了千里马,取出马肝赏赐给荆轲。还有人说,太子丹邀樊於期与荆轲饮宴,美人鼓琴瑟,荆轲死死盯着鼓琴之手说:“好手也!”于是,太子丹立即下令剁去美人之手,盛在玉盘中赏给荆轲,连荆轲都惊讶得几乎不敢接受了。凡此等等,都活灵活现地流传开来。于是,燕国朝野有了一则民谣:“蛙承金弹,马成马肝,美人妙手,竟盛玉盘。上卿之能乎,燕人之悲乎!”

“赵有郭开,燕有荆轲。天下悲哉!天下幸哉!”

秦国上卿顿弱的大笑喟叹,太子丹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太子丹佩服荆轲,也暗暗地佩服着自己。

垂帘轻车胡杨林时,荆轲正在一幅地图前凝神沉思。

从蓟城到咸阳,荆轲一路看去,思谋着诸般路途细节。目光扫过羊皮地图上的濮阳,荆轲不禁轻轻一声叹息。卫国的濮阳城,是荆轲的出生地。少年时的荆轲,自然而然地以为,濮阳是自己的祖地故乡。然则,在荆轲十岁那年发生的一场变故,使荆轲再也不能将濮阳当做故里了。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老父亲迎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白发苍苍的寻访者。两位老人竟夜聚酒叙谈,及至鸡鸣刺破了秋霜浓雾,小荆轲起来做例行晨功,才看见老父亲抱着一具嘴角流血的尸体坐在门前石礅上发呆。小荆轲惊讶莫名,却也并没有害怕,只默默地守在父亲身旁。父亲带着小荆轲,以最简单的葬礼,在濮阳郊野安葬了那个老人。当夜秋月明朗,一生节用的父亲,竟然在后园设置了最隆重的三牲头香案,带着小荆轲肃然连番拜祭。小荆轲记得很清楚,父亲念叨的祭文是祭祖上、祭父母、祭功臣、祭义士。祭奠完毕,父亲指着天上的月亮,教小荆轲发誓:今夜之后,要将父亲讲说的故事永远刻在心头。小荆轲发誓罢了,父亲便在明亮的月光下讲说了一个漫长的故事。父亲的话语平板得没有任何起伏,然则,每一个字却都如同钉子一般钉进了荆轲的心头。

荆轲记住了其中每一个人物,每一个细节。

父亲说,多年多年之前,楚国有个将军名叫荆燕,因私放战俘而获罪,举家被罚做官府奴隶。在将军夫妇被卖给一家项氏世族后,主人在山坡竹林公然奸淫了已经是奴隶的将军夫人。其时,一个名叫侯嬴的商旅义侠不期然撞见了这丑陋的一幕,杀了项氏主人,欲救将军夫妇北上魏国。可是,将军夫妇虑及举族被杀,便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交义士带走,将军夫妇当场双双撞死于山石之上。将军的儿子叫荆南,已经被割去了舌头,也是一个小奴隶。荆南随侯嬴了魏国安邑,读书习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