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与一班大将及三名高位司马。中军司马则左持令旗右持长剑,肃然在大厅石门口站定。
李牧的炯炯目光扫视着大厅道:“诸位都是边军老将,几乎都曾与元老大臣通联,举事之谋,大体人人明白。赵王之淫靡无道,郭开之大阴弄权,对诸位也不是机密。赵国大势至明:若赵王郭开依旧在位当道,抗秦大战凶多吉少!唯其如此,本君正式知会诸位:为救赵国,李牧司马尚已经与庞煖将军达成盟约:彼举事定国,我抗击秦军!此事两相依赖:若我军能与秦军相持半年一年,则庞煖举事可成;若其事成,赵国得以凝聚民心国力,则我军胜秦有望!若庞煖举事不成,则我军必陷内外交困之危局!若我军未能抗秦半年以上,则庞煖举事难有回旋,其时赵国亦不复在焉!当此之时第一要害,在我边军能否抗秦一战,迟滞秦军于赵国腹地之外!”
“血战抗秦!拼死一战!”大将们一声低吼。
“好!诸位决意抗秦,再说战法。”李牧转身指点着地图道,“以我边军飞骑之长,若赵国政道清明如常,李牧本当亲率十万飞骑,从云中直扑秦国九原、云中两郡,从秦国当头劈下一剑,直插秦国河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血性赵人,何惧之有哉!”
短短几句,李牧已经是热泪奔涌心痛难忍,哽咽着骤然打住了。边军大将们也是一片唏嘘涕泪,有人竟禁不住地号啕痛哭起来。是边军大将谁都明白,李牧数十年锤炼打磨出的这支精锐边军,若当真能大举回旋奔袭,其无与伦比的骑射本领必然得以淋漓尽致地挥洒,其威猛战力绝可与秦军锐士一见高下。更有李牧之不世将才,可说兼具赵奢之勇、廉颇之重、赵括之学、乐毅之明以及无人可比之机警灵动,赵军必能打出震惊天下的煌煌战绩!若没有李牧,没有这支边军,人或不痛心如此。唯其有李牧,唯其有精兵,却不能一展所长,却要逼得不世名将与不世精锐放弃优势所在而强打自己短处,何能不令人痛心哉?
“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李牧挥泪,慨然一叹,良久默然。及至大将们哭声停息,李牧这才平静心绪道:“我等既为赵国子民,国难当头,唯洒热血以尽人事,至于胜败归宿,已经不必萦绕在怀了。”
“愿随武安君血战报国!”大将们吼成了一片。
“以战事论之,我军扼守井陉山,未必不能胜秦!”李牧振作,拄剑指点地图道,“我军虽舍其长,地形之险可补之。秦军虽张其势,地形之险可弱之。要紧处在于,诸位将军务须将我军何以舍其长而守其短之大势之理,明白晓谕各部将士,务使将士不觉憋屈而能顽韧防守!但有士气,必能抗秦!”
“愿闻将令!”举厅大将奋然振作。
“好!诸将听令!”李牧的军令一如既往地简单明确,“旬日之内,各部依照防守地势划分,各自修造坚壁沟垒,多聚滚木礌石弓弩箭镞。工匠营疏通水道,务使井陉水流入各部营垒。军器营务须加紧打造弓弩箭镞,并各色防守器械。辎重营执大将军令,立即赶赴腹地郡县督运粮草。秦军到来之时,不得中军将令,任何一部不得擅自出战。但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谨奉将令!”
战地幕府会商之后,赵军营地立马沸腾起来。
夏末秋初,王翦大军压到了井陉山地带。
王翦主力大军二十万,分作五大营地,在井陉口之外的两条河流的中间地带驻扎。这两条河流不大,一曰桃水,一曰绵蔓水,绵蔓水是桃水的支流。以位置论,绵蔓水最靠近井陉关,桃水则在其西,两水间距大约百里左右井陉山水流情势,见《水经注·卷十》。大军久战,水源与粮草同等重要。王翦行兵布战极是缜密,整训新军之际已派出斥候数百名轮番入赵,对有可能进军的所有通道的水源分布都做了备细踏勘,且一一绘制了地图。出兵之先,王翦又对既定的三条进军通道派出反复巡查的斥候,多方监视各路水源的盈缩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