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眼泪汪汪的呢。” 晓光说:“亲爱的,你得宏观一点儿看那类问题。一百多年前,全世 界才十六亿多人口,而现在中国就十三亿七八千万人口了,这意味着什 么呢? ”他的口吻,像导师在启发自己的研究生思考问题。 周蓉明知他接下来会怎么说,却装出难测高深的样子愿闻其详,她 问:“意味着什么? ” “这意味着,要解决好今天中国人的生存和幸福问题,如同一百多 年前解决全世界人口的生存和幸福问题,难度可想而知。中国一半以上 省份,人口都抵得上现在一个国家。七八万亿美元的经济总量听起来可 观,可一人均,仍排在全世界后边。从前,中国所交的联合国会费不足 总数的百分之二,现在,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承担的联合国会费总额 已经翻了近十倍,这是不是也从侧面反映了中国的发展成就呢?照这样 继续发展下去,等咱们八十多岁,看病住院,根本就不会出现那些老人 讲到的情况。亲爱的,要向前看嘛!” 蔡晓光虽然退休,政治头衔反而升了,不但是省政协委员,还是市 政协常委。他讲起宏观发展,一套一套的,各级领导可爱听了。总而言 之,他是很多会议的明星。在周蓉看来,丈夫的思想进步是统战部门的 一大胜利。她太了解他了,蔡晓光骨子里比她还桀瞥不驯。她对他的改 变却并不持批评的态度,有时还给予表扬。因为他改变后观察国家和社 会的立场、角度,恰是她以前所没有的。她觉得,常听他说说对自己有 启发。更因为自从退休后,她一天比一天求安避害了,唯恐他惹出什么 政治是非,让他们的晩年生活陷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危机。有政协教 育他,替她提醒着他、告诫着他,她放心多了。 “如果不是二十年后,而是几年以后,我患了大病,求生不得,求死 不能,经常住院,请护工,进抢救室,那你怎么办呢?咱俩攒那点儿钱,不 是同样不够折腾的吗? ” 那些老头老太太的遭遇,对周蓉怕老怕病所造成的心理阴影挥之不 去。她不同于蔡晓光,他有一级艺术职称,所享受的医疗费报销比例较 高,而她是体制外的人,自恃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买的医疗保险是中等 偏下的那一档。 周蓉的话让蔡晓光也有点儿不寒而栗。如果她说的情况真的发生,那 么毫无疑问,他们的晚年生活肯定会遭遇经济上的破产。 “你完全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向前看是要看到希望,而看到希望 是有根据的。不应该偏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其实,他自己也觉 得,自己的话并不能让人信服。他又搂抱着她,吻她,试图以肢体语言 加强有声语言的说服力。 周蓉孩子般地接受着他的爱抚与安慰,不无羞赧地小声问:“我是不 是老了,反而娇了呀? ” 晓光说:“是的。” “这可真不好,我怎么变得这么没岀息了呢? ” 她仰起脸看着他,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守护神。那种目光让他愉快 极了。 “有什么不好呢?很好啊。你娇,我哄你,也是我晚年生活的一大乐 子嘛。”他俯首欲吻她的唇。 她说:“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的晩年生 活。”她一只手挡在了两人唇间。 “对,对,是那样。”他抓住她那只手,排除障碍,更低地俯首下去。 她却推开了他,一下子站起来,变换了一种庄重的表情说:“演出到 此结束,刚才逗你玩呢!我是那种轻易就会对生活气馁的人吗?你以为 听到了一些老头老太太的苦衷,就会影响我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了吗? 错!你如果那么想,就太不懂你老婆了吧? ” 蔡晓光看着她,一时没法判断她刚才的不良情绪和此刻的郑重声 明,究竟哪个为真,哪个是假。 “不许再吸烟了,屋里已经有烟味儿了,打开小窗放放。我还没洗漱 呢,得收拾自己的脸面去了。做早饭了吗? ” “做好了,我已经吃过,给你热在锅里了。” “表现真好!”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反过来亲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蔡晓光往沙发上一靠,不禁哑然一笑,笑得很满足很幸福。 过了六十岁的夫妇中,还能保持他们两人这种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