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会招一名再过七八年就退休的教 师呢?你又不是著作等身的名家大家、翘楚人物。文史哲学科也日益边 缘化,日薄西山,不再是才子才女云集的学科。从本科、硕士到博士,快 成清一色的女子学科了。国家急需的是经济分析、企业管理、科技创新 人才,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文史哲专业毕业生了。” 导师一席话,如同往周蓉身上泼了一大盆冰水。 然而,周蓉虽然内心里拔凉拔凉,却始终笑眯眯地听着,尽量表现 出一副轻松淡定、波澜不惊的样子,为的是保住在导师面前那种曾经有 过的才女的尊严。 导师说,他担任过本校和外校的学术委员会委员,讨论教师人选,一 个岗位少说也有二三十份简历。因为供大于求,条件就很苛刻,常常让 他对求职者心生怜悯。 周蓉暗想,导师兴许听到了对她简历同样苛刻甚至不屑的话,所以 才拄杖找上门来,大约在做了充分铺垫之后才切切告诫的。 她内心虽然不是滋味儿,却静静地微笑着洗耳恭听。 “周蓉,尽管你没读完我的博士,但我始终视你为我的好学生。我的 意思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的学生不可以自取其辱……那是不可以 的……明白吗? ”导师终于摊牌了,为了他曾经的学生的尊严,也为了他自己的尊严。 周蓉微笑着说:“老师,我明白了,我一定认真考虑您的话……” A市作为省会城市,马路上出租车往来不断。从许多方面来看,中 国确乎在变,在朝向一种新的前景。 周蓉拦住一辆出租车,扶导师坐入。 兴许她替导师重系围巾的亲昵举动引起了司机好奇,车开后,司机 问:“老先生,那是你什么人啊?” 汪尔淼迟疑一下,矜持地回答:“女儿。” 蔡晓光回到家里,察觉到了周蓉情绪的低沉。他问:“怎么了? ” 周蓉便将导师来过之事讲了一遍。 蔡晓光与她并坐在沙发上了。 “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周蓉问。 晓光说:“你了解我的,你不问,我就不会介入你求职的事。你既然 征求我的看法,我不坦诚相告也不对。你有三种选择。其一,不放弃当 大学教授的夙愿,那确实是最适合你的工作。我同意你导师的意见,如 果再一味继续投简历,甚至托关系,确实会自取其辱。知道了,影响心 情;浑然不知,有损声名。其二,你可以不去谋求什么稳定职业,甚至可 以一个时期内不工作,以我当前的收入和积蓄,养得起你。你可以做自 己喜欢做的事,比如成为自由撰稿人,或进行文学创作。将来怎样,我 不敢肯定。” 她说:“其二太沉重了,可心向往之,但绝不考虑。跳过去。” 晓光接着说:“其三就是,审时度势,忘记自己过去的种种得意,面 对现实,哪里有需要人的职业,并且是自己可以胜任的,就放下自尊去 应聘。高才低就,相对容易,这需要你转变一下观念。” “以前我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后来改变了。从现在到以后,我还没思 考过。”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公平,对我太不公平了!你是爱情至上主 义者的时候嘛,将你浪漫的爱情义无反顾地给了冯化成,结果给错了。现 在嘛,咱俩终于是夫妻了,我也成了爱情至上主义者,你倒说不清楚自 己的人生观了,这太令我遗憾了吧?让我来指点迷津,从现在到以后,你 要重新做爱情至上主义者,你的人生观就应该是——好好爱我蔡晓光,比 我爱你加倍地爱我!咱们都要向秉昆和郑娟学习!” “向他俩学习? ” “对!人家两口子,虽然都没宣称过自己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可人家 两口子实际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经历了重大生活变故后,一如 既往的那么黏乎。别小瞧这一种黏乎劲儿,我觉得,它可是关乎人生终 极幸福的最主要因素!” “你什么时候也成了爱情至上主义者?简直后来居上了啊!”周蓉 忍不住笑了。 “别笑。不错,你曾一度才华横溢似的。我说’似的’,是指……”蔡 晓光一脸严肃。 周蓉打断道:“不是似的,事实如此。我并非一度仅仅是花瓶而已。” 蔡晓光辩论似的问:“那么,请回答,你具有超乎寻常的科学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