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为厂里办成这么一件大好事,如 果别人一接手给搞砸了,既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全厂。我的心脏病挺重。我 倒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主要还是担心,我去接手只怕处处晕头转 向搞不明白啊!” 郝冬梅只得勉强同意。 周秉义率队走了以后,军工厂的工人们由干部率领着陆续到外地创 收去了。南下的居多,南下者中去深圳的居多。昔日机床前操作车钳铢 刨得心应手的技术工人,开始自谋生路,甚至不得不放下身段在建筑工 地上当起了挑抬搬运的苦力工,或给瓦工水泥工们当徒弟,仅拿比小工 们多一点儿的工钱。家中有实际困难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工人,要么 摆摊做起了小贩,要么站马路牙子揽零活,总之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干 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能挣到钱继续养家糊口才是好样的。他们都很顾 面子,不愿被看出是军工厂的工人,用墨水把工作服上的厂标涂黑,但 工作服的样式还是能让人认岀他们的身份。日子一久,也就无所谓了。 他们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农贸市场上。农民卖农副产品,他们卖属于 他们自己的工具,全套的电工工具、水暖工工具、瓦工工具等,或卖以往 省下的劳保手套、鞋、工作服,获奖所得的毛巾、肥皂、笔记本什么的。如 同古代武士或侠客卖自己心爱的刀剑,卖工具的尤其令人同情,让人不 禁联想到杨志卖刀或秦琼当铜,联想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京剧唱 词。相对于手套、鞋、工作服、毛巾、肥皂等大众用品,最不易卖出的恰 恰是他们自己特别珍惜的工具。那些工具不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必需品,价 格足以买两只鸡。对于他们,实在是卖得太便宜了,对于普通人却明摆 着贵得近乎奢侈品。一些人分明也是喜欢的,一样样拿起来看啊看的,赞 不绝口,却就是不掏钱包,最终还是怅然地放下走了,更怅然的当然是 那些东西的主人。倒是印有大红奖字的笔记本极受青睐,一出现就立刻 被买走。喜欢收藏的比学生买走的还多,一切迹象似乎都表明,军工厂 即将完成历史使命,那些笔记本被认为有极大的收藏价值。 情况常常是这样,成套工具的主人们终于丧失了期待识珠者出现的 耐心,于是在某一天农贸市场清场之前,搭讪着希望用工人老大哥珍视 如宝的工具换些农民兄弟地摊上的东西。有些农民兄弟若喜欢,表现得 特豪爽慷慨,允许工人老大哥想从摊上拿什么就拿什么,只要拿得自己 心理平衡就行。工人老大哥那时也会表现得很绅士,绝不至于显得太贪 婪。到底是军工厂的工人,普遍素质可嘉。也有的农民趁机占工人老大 哥便宜,且有几分心理优越一一啊哈,你们月月挣工资旱涝保收的也有 今天啊!就给你这些,最多加上这些,爱换就换,不换拉倒!我们的东 西可是带回家去大人孩子都能吃的,你们的东西再好对我们也没什么用 处,在家中放一年也不见得会用上一两次! 那时,工人老大哥的交换姿态就难免卑下,甚至有几分屈辱,但若 能带回家些吃的,总比多日来天天空手而归要好啊! 他们拎着交换到手的东西离去时,有人眼圈红了。 记者们注意到了这些现象,但是关于军工厂工人生活现状的报道非 同小可,各报社都接到了内部指示,重点文章须由宣传部门审阅方可见 报。于是,有几篇大块文章呈送到了省委市委宣传部。宣传部门的同志 也很慎重,邀请各方面人士研讨,大家一致认为文章是好文章,所反映 的也是真实情况,出发点无疑是好的。希望其他工厂的工人们都向军工 厂的工人们学习,不给国家添麻烦,不要一味“等靠要”,而应变被动为 主动,自力更生谋求发展。 研讨进行了一个上午,最终达成的共识是暂时不发为好,怕适得其 反,引起更大的心理恐慌,让更多工人误以为出路就是告别工厂,抛弃 本行,走向社会自谋职业,从此不再是工人了。 在一些注定要转产、要改变体制,却尚未确定究竟该向何处转,以 及在控股合资或干脆卖厂两条路之间举棋不定的工厂附近,出现了自 然形成的买卖一条“街”。基本上是厂里生产什么,街上卖什么。有的 通过关系以出厂价从厂里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