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秉义倒表现得很绅士。他说:“白老师,谢谢你说了那么多坦率实在 的话,我明白了。” 他临走时鞠了一躬。 周秉义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中,没见到岳母,只有阴阴在家。 秉义问她:“你金婆婆哪儿去了?你小菊姐呢? ” 他这一问,珥明哭了。她说金婆婆忽然头晕,小菊姐给省办公厅打, 电话,办公厅派车送金婆婆去医院了。 “都怪你!因为你的事她才急病了!以后别在家说你厂里那些破事 行不行? ”正在市重点中学读书的明明冲大舅嚷嚷起来。她已把大舅妈 冬梅的家视为自己的家,而不大愿意去光字片姥爷和姥姥的家了。她也 不怎么想她那位在北京的诗人爸爸,他曾极大地满足过她的虚荣心。爸 妈离婚的事也不再是她心口的痛,她甚至对母亲的感情也有些淡了。 金婆婆是她最敬爱的人,而大舅妈是她经常取悦的人——因为大舅 妈是金婆婆最亲爱的人。至于大舅,她认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一个沾光的 人。当大舅可能危害到自己的利益时,她内心产生了一种将会受到连累 般的不安和恐惧,并因此光火,就好比搭顺风车的人对另一个同样搭顺 风车的人惹恼车主而光火。 “出去!”秉义厉声喊道。 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时,秉义把门关上,独坐一隅寻思起来。 “天都黑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开灯呢? ”冬梅从学校得到通知赶 到医院去了,她是和小菊一块儿回到家里的。冬梅如果不开客厅的灯,秉 义似乎会在黑暗中一直独自坐下去。 秉义说:“小菊怎么也回来了呢?妈妈在医院里得有人照顾啊!” 冬梅说:“放心,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血压又升高了。她住的是高 干病房,护士们照顾得比我俩专业,我俩待那儿多余。” 秉义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冬梅坐在他身边,交给他一个存折,说上边有三万多元钱,是她妈 的小金库。她妈交代,他可以动用存折上的钱为厂里工人买些好煤。 “东三省最好的煤二百多元一吨,买几十吨足够了。我妈说你别花 光了,她一点儿存款没有也会活得不踏实。”冬梅说。 “可优质煤变得像军火,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啊!”秉义说。 “不完全像你说的那样。一些煤矿的工人数量严重超编,有的甚至 翻了一倍。不替社会缓解就业压力不行,那社会就不稳定了。不提高产 量也不行,有生产任务压着,超编是必然的。超编那部分工人不给人家 开工资不行吧?所以政策就得放宽,允许煤矿有一定的自销权。只要有 钱,还是可以买到好煤的。有的矿只认现金,其他六亲不认,更不认白 条。妈动用了跨省的老战友关系,说只要你带着现金去,保证能买到好 煤,让我督促你要急事快办,动作慢了怕夜长梦多。” “可我用了妈的钱,以后怎么算呢? ” “先别考虑以后的事了,怎么也得帮你渡过眼前的难关啊!妈说你 厂里的钱那都是专款专用的,如果你一上任就挪用专款,别人一告,你 这位书记可就当不稳了。我妈的钱经常这儿捐那儿捐的,捐给你们厂了 她也会愿意。” 秉义低头看着存折,良久无语,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啊? ”冬梅推他一下。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 冬梅叫起来:“你握疼我手了!有劲儿没地方使啊? ” 他这才又说:“唉,妈妈呀……” 现金为王。军工厂的加上向兄弟厂借的总共六七辆卡车,相当顺利 地从外省运回了几十吨优质煤,由厂工会分给有老人小孩的工人家庭。全 厂一百几十户最需要温暖的人家,平均每户分到了几百斤。 那真是好煤啊,几乎全是块儿,大的如盆,小的如碗,亮晶晶的乌金 一般。 几百斤优质煤看上去没多少,也就一小堆。 分煤时厂里挺热闹,就像每年秋季分大白菜和土豆萝卜。 热闹只不过是指人多,排起了长队,却是在无声地分。人们相互之 间也不说话,似乎都很陌生,也似乎都在领救济粮,有份儿也没什么值 得开心的。 厂里各显眼处贴出了大红标语,漂亮的美术体黑字写的是—— “大人挨冻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