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背着周志刚跑,其他人伴着跑在两边,背的 人跑累了换另一个人…… 兄弟二人赶到医院时,父亲周志刚已上了呼吸机。 秉昆的老友们也都跟到了医院,只留下了春燕一人看火。两边的人 加起来,医院的走廊显得很拥挤。 一名护士不满地说:“什么重要人物啊,犯得着来这么多人? ” 龚所长便替周家人感谢街坊们,将他们一一劝走,自己却并没有走。 秉昆的老友们没有走,理由是周志刚也许需要输血。 抢救室里,医生说老爷子不行了,估计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活头。 周家兄弟和郑娟婀地流下泪来,都强忍着不哭出声。 周志刚的耳朵似乎还管用,医生的话音刚落,他自己除去了吸氧 罩,嘴唇微动,在说着什么。 郑娟把耳朵贴在周志刚唇边听了听,肯定公公说的是“烟”字。 周家兄弟互相看看,一齐把目光望向医生。 医生说:“都这样了,就那样吧。” 秉昆赶紧点着支烟塞进父亲口中。 周志刚吸完支烟,嘴唇又动一一郑娟听出他说的是“还吸”。 那时医生护士都认为工作已经结束,就离开了。 秉义再点着支烟塞进父亲口中。 周志刚吸罢两支烟,眼睛睁开了,居然能较清楚地说话。 他问:“什么烟? ” 秉昆说:“凤凰。” 他说:“上海烟,听说过,没吸过,你都吸那么高级的烟了? ” 秉昆说:“赶超买了要给你的。” 他说:“给我的你揣自己兜里一盒干什么?交出来。” 秉昆把烟交给了父亲。 周志刚接烟在手,竟用力坐了起来。 郑娟急忙把枕头垫在他背后。 他又叼上了一支烟。 秉义制止道:“爸,你不能连吸三支。” 他说:“你们知识分子就是事多,别管我。教育别人那也得以身作 则,在我跟前你也有连吸三支烟的时候。” 秉义低头无语了。 秉昆默默地替父亲点上了第三支烟。 周志刚吞云吐雾几大口后又说:“你们别听医生胡扯,我不过是因为 缺觉,吸完这支烟咱们就走。” 秉昆说:“听爸的。” 秉义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匆匆去找医生。 医生随秉义返回时,见秉昆已扶着父亲站在抢救室外,龚维则和秉 昆的老友们高兴地围着他俩。 医生连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 ” 不可能之事已被证明完全可能,周志刚要回家的决心坚如磐石,医 生只得又说:“都这样了,就那样吧,我和你们都听老爷子的吧!” 赶超和国庆不知从哪里借到了三轮平板车,龚维则代交押金租了 医院一床被子。秉义蹬车,秉昆和郑娟一左一右拥住围着被子坐在中 间的周志刚。 周志刚闭着眼教诲秉昆:“人嘛,各有各的命,一代又一代当老百姓 本没什么不好,习惯了,也能过出些滋味儿。当光字片的老百姓太懊糟 了,如果也过得有滋有味,除非天生的猪脑子。看起来啊,不脱胎换骨,光 字片哪一户人家的下一代也没好日子过。怎么能脱胎换骨呢?老百姓家 的儿女,除了上大学没别的出路。比如你哥你姐,要是都没上过大学,都 和春燕她姐她姐夫似的,工作不好,没住的地方,自己都有孩子了还得 与爸妈挤住在光字片的小土屋里,那咱家的日子还有法过吗?我今天还 不如死过去算了。所以,咱们周家的下几代,可都要尽量考上大学啊!” 秉昆一声不吭地听着,由自己想到了国庆和赶超的日子过得多么不 容易,多种忧思涌上心头,不禁鼻子发酸。 郑娟说:“爸,你不说我们也明白。咱不说了,话多伤身,歇会儿啊!” 周志刚这才不再说什么,往秉昆身上一歪,打起盹来。 国庆和赶超他们回到地下室,七嘴八舌地向春燕讲了在医院的见 闻。春燕迷信,说肯定是黑白无常两名鬼差工作不认真,将索命簿弄错 了 o再不就是判官那儿直接出错,幸而阎罗王抽查生死簿,发现了错误,及 时纠正。她说此类错误在阴间不是第一次发生,人也罢,鬼也罢,哪一 种工作干久了,都会疲沓的。古往今来,类似的奇事多了去了,但阴间 往往比阳间还讲规则,一般情况下有错必纠,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