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名字,那也得领去或抱去,以验明正身。 父亲只得与朝阳一同去派出所。 仍没改成。派出所的人也认为,唐朝阳,多好的名字呀,叫起来也 上口。改成唐向阳,意思没变,叫起来可就不怎么上口了。如果大舌头 一叫,听着像“唐浆盐” 了。究竟为什么要改?得说出个理由。 父亲想了想,说出一种很勉强的理由,“向”字比“朝”字少了些笔 画,写起来简单。 偏偏那天父子俩遭遇了一位较真的民警,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完 “向,,字又写“朝,,字,板起脸说:“改成向阳,只不过少写六笔。谁也 不会每天写许多次自己的名字,仅仅因为需要写名字的时候可以少写六 笔就非改名字不可,太任性了吧?如果都像你们父子俩,我们民警整天 还有时间干别的吗?要改是你们的想法,批准不批准得按我们的条例规 定。对不起,您的要求不符合改名的条例规定。” 父子俩只有无奈地离开了。 在回家路上,朝阳挖苦地说:“不是我不配合吧? 一上午你两次去派 出所了,值得吗? ” 不料,父亲愈来愈坚定,他说:“我还要去第三次,今天非把你的名 字改了不可。” 父亲一到家接连打了几番电话。 他下午又去派出所的时候显得胸有成竹,回来时一副大功告成的样 子,对妻子和儿子宣布:“有的事,再麻烦也得办。儿子,从今天起你的 名字是唐向阳了。” 不久,“文革”迅速折腾得邪乎起来。唐向阳父亲所在的中学给他 贴出了许多大字报,多数是批判其“执行资产阶级’白专’道路”的。那 样一些大字报,用词再吓人,校长们特别是中学校长们,内心里是不怎 么恐慌的。执行者不过就是按上边的方针行事,便有种天塌下来上边顶 着的心理。上边顶不住了,还有众校长顶着,总不能将全体校长都打倒 吧?全国那么多学校,短期内统统将校长换了谈何容易?他们怕的是那 类具有诛心性质的大字报,因为那类大字报直指人心里想的什么,只要 被莫须有地予以揭露,往往让人百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心不可 以像从兜里掏出东西似的,从胸膛里掏将出来供人审视呀!看大字报的 人宁肯相信被揭露的人心里一定有坏思想,也不肯相信没有。 唐向阳父亲也摊上了一张被诛心的大字报,标题是《看唐近朴内 心深处在想什么》。大字报一剑封喉,从他儿子唐朝阳这个名字开始抽 丝剥茧地进行批判:“秦时明月汉时关”,中国的历史早已翻开了崭新一 页,迈入了伟大的社会主义阶段。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内心深处依然 迷恋封建社会。为什么呢?因为在封建社会,“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 人”,他们希望代代都是“治人”之人。身为一校之长、党支部副书记 的唐近朴,便是这种人。何以见得?且看他给自己儿子起的名字:唐朝 阳——唐朝的太阳嘛!毛主席说’你们年轻人,好比早晨八九点钟的太 阳’,指的是新中国的太阳,不是什么唐朝的!毛主席还有诗词曰:’唐 宗宋祖,稍逊风骚。’则是以伟大的谦虚,含蓄地嘲讽了那些自以为了不 起的封建皇帝。唐近朴,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你必须老老实实给革 命群众一个明明白白的回答! 在批斗他的全校大会上,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儿子的名字,在’文 化大革命’真正开始之前就已经改了,叫唐向阳。” 人们不信。派出所离学校很近,便有人骑自行车前往了解。 结果当然证明了他说的话属实。 但仍有人继续发难:改名本身恰恰证明他心虚,揭发批判之有理有 据,否则为什么要改? 他就请求允许他直起腰,抬起头。 获准后,他对着由别人举向他的话筒说:“革命的人们,现在我不 能尊称你们革命的师生们了,因为我已经不配了。革命的人们,我在 大学学的是理科,我承认我汉字知识很差。为了提高,我自学了一点 儿古汉字知识。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原来,’朝’字是一个客观 字,一点儿主观色彩也没有。朝阳是指固定的方位,可是地球在不停转 动,固定的朝阳的方位,也会随之改变接受阳光的程度。当将朝读成朝 (z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