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北方省的省会城市,我们就叫它A城吧,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初向居民颁发了正式而统一的城市户口本以后,它出现了,不,确切地
说是产生了一个新的行政管理区——共乐区。
是的,是产生而非出现,因为它早在成为一个区之前便已存在着了。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一批又一批从苏联举家逃亡过来的人,先后 在那处距市中心十几里远的地方建起了一幢幢异国家园。
他们大抵是“十月革命”的敌人,起码是不被革命信任,划入了另 册的人。至于他们到底对革命有过什么危害,或可能有什么危害,则不
是任何一个A城人说得清楚的。估计当年他们之间也讳莫如深。
他们却肯定不是富人。若是,他们的家就该在市中心了一一A城当 年最有特色也最漂亮的一处市中心,便是与他们同命运的逃亡者们建
的,由十几条沿江街组成的那处市中心区,至今仍是A城的特色名片。同 样是逃亡者,彼们住的却是独栋的或连体的俄式楼宅,美观得如同老俄
国时期的贵族府邸。十几条街的道路皆由马蹄般大小的坚硬的岩石钉铺 成。那叫“马蹄石”,实际上是由一尺长的条石一凿凿敲凿成钉状,再一
排排按照图案砸入地里,那样的街道几乎没有凹陷一说。当年,高校骏 马之车载着彼国逃亡富人中的男男女女经过街道时,马蹄踏石发出的脆
响声伴着悦耳的马铃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宛如出行进行曲。他们还建 了商店、饭店、旅馆、书店、电影院、医院、教堂。他们虽身为逃亡者,当
年在A城过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贵族生活,说明他们从本国带出的钱财是 多么雄厚。
联想力不差的读者,肯定已联想到了近二三十年内携巨款逃到外国 去的那些中国贪官及形形色色的经济罪犯们。据说后者们转移到国外的
钱财,建几座深圳那么大的新城市也不在话下呢!当年逃亡到A城的老 俄国时期的达官显贵与之相比,又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呀!而且,老
俄国的高官们、将军们,实际上并不怎么干贪污受贿的勾当。他们多是 贵族出身,一向比较在乎所谓贵族品性,与清王朝的高官们大有区别。普
遍而言,他们的财富是靠世代剥削来的。《死魂灵》中所写的那类事他们 也是不齿的,那是乞乞科夫之类小人物勾结中小地主们干的勾当。而乞
乞科夫之类,也不过如同在中国搞非法传销的骗子而已。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话说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逃亡到A城,并 在后来划分为共乐区的地方重建家园的那些苏联所不信任或心理上惧怕
苏维埃政权的人们,十之八九是革命前的一些富农或小地主,包括受亲 友政治立场牵连的中农。比如亲戚中有什么人参加了白军,受到通缉或
镇压,他们害怕,于是也成了逃亡者。中国的A城,是他们逃亡国外的 最容易也最近的目的地。若在冬季,夜间乘一辆爬犁过了黑龙江,逃亡 行动便大功告成。
《列宁在十月》电影中有如下片段——列宁的贴身警卫瓦西里的农 村穷亲戚给他写了一封信,列宁备感兴趣地让他读给自己听。
瓦西里:“我们将弟兄们组织起来了,成立了农会,还搞到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