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斯只听一声锁链断裂的脆响,接着就感觉有异常冰凉的触感印上额心。他不由得愣了愣,然后迅速回过神,抓住了陆晏贞正欲收回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
裴景斯清丽的脸上流露出羞恼之色。他瞪着陆晏贞,却见对方忽然别过头,垂下了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扑撒开,将眸中神情尽数遮掩。
他忽然感觉心中一阵难受,似是看不得对方露出这般神情。他缓缓放开了手,却倏而看见陆晏贞随着方才一阵动作而略微散开的领口内,竟有好几道深深的鞭痕。
那血红痕迹,落在对方光洁细腻的皮肤,赫赫然如火般刺目。
“你身上的伤——”
他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是谁…竟敢违背王上的命令,擅自对你动刑?”
项元琦怔愣一瞬,回神后却并不计较他素来倚重的大将,竟为个囚犯言辞激烈以至失礼于君前。
他走近几步,便同样看见了从陆晏贞锁骨一直延伸到胸膛的鞭痕。
陌生的感觉再度从胸口涌上,使那些血痕落到他眼里,竟有了火似的温度,直烧得他眼底和心底都在作疼。
伴随这股疼痛,梁内侍的话也于此刻在他脑中响起。项元琦不由得蹙了眉,道:
“想是下面狱卒瞧着常星汉——”说到此处他蓦地顿住。
那双玄玉似的眸子里,倏然有利芒一闪而逝。
“本王记起来……前月,本王分明已经让常星汉传令下去,虽是关在一处,但不可将陆晏贞与其他囚犯一般对待,须等你伤愈,交由你亲手处置——”
一种属于年轻帝王的锐意和威严,从他周身凛凛升起,“好个狗胆包天的奴才!竟擅作主张!”
“…王上息怒。”
裴景斯拱手劝道。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向陆晏贞看了一眼。
接着他转回视线,面对了自己的王,将衣摆一撩,单膝跪地,郑重地行礼:
“王上,恕臣有个不情之请——”
动作间,他腰上的玉佩撞击在金銙,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是被这声响惊动,陆晏贞终于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跪着的人身上。项元琦发现,对方那张艳丽的面容上依旧是没有丝毫表情,然而看向裴景斯的眼神却明显温柔了许多。
那目光中,还隐约夹杂着别的什么,像是自责,又似乎是……悲伤?
按捺下心间的疑惑和隐隐的不悦,项元琦转身看向自己的爱将,“不必多礼。”
他轻轻一笑,抬手示意对方起身:
“景斯,你是我北安最优秀的将领,而你的父亲,是本王敬重的太傅。所以你跟本王,不必太过客气。”
裴景斯却并不动,“王上厚爱,臣感恩至深……那么,臣斗胆恳请王上,将陆晏贞交由臣处置罢。臣想将他带去臣的府邸——”
项元琦微微一怔,看向陆晏贞,却见对方仍旧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他们北安的飞羽将军。甚至,对方的眼神比之前更温柔了一点,简直近乎于纵容……他不由得越发疑惑。
他其实也注意到,自从陆晏贞用左手贴了贴裴景斯的额头,状态就开始很不对劲——
项元琦把目光投落到陆晏贞的左手,细细地扫量。在扫过食指的那一刻,他心中蓦地泛起了些微异样,然而他再怎么凝神去看,却又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能看到。
他于是将那感觉归因于自己天生的属性——
只要是看到好看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便会心生愉悦。
“王上?”
裴景斯的声音忽然响起,拉回了项元琦的注意。
年轻的王垂眸看向那仍旧跪在地面的臣子,道:
“这原就是本王对你的承诺,何须再作请求?只不过——”
想起自己之前对裴景斯说这件事时,对方那无甚兴趣的模样,现在竟忽然开口向自己要人……
项元琦本想嘲笑两句,然而目光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