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用灵力烘干,就示意莫颉与他来自己拭发。
莫颉刚入门时曾按照宗规作为嫡传弟子侍奉过戴意舒几年,虽做了多年的执法长老再不曾做这些粗鄙活计,可做这些事还算从善如流。
他虚空一捞,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取了一方素净的绸子出来,走上前替戴意舒拭发。
他在戴意舒旁近处屈膝半跪下,神情认真的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湿发,戴意舒本就养尊处优惯了,就连这漆发都触手温润柔滑,在水色的湿润下微闪光泽。莫颉如此反复几次后,察得戴意舒呼吸平稳下来,似是入了小憩。
莫颉心中宁静,此时胆子也大了几分,他犹豫片刻才抬了眼去看那戴意舒。
今时已入深秋之际,夜色微凉,偶有清风送往向竹林,而衬着黛色穹色上的一轮明月浩朗,显得月亮倒像是摇摇欲坠的悬挂在竹梢上。
他望着戴意舒那张清癯的面颊,忽的就想起自己方入九华宗的时候,凡人肉胎资质一般,却生生凭着一腔执拗通过了内门试炼。本想着拜入某位长老门下便是得了福分,可世事无常,在去内门府拜领弟子令符时却恰逢了戴意舒。
莫颉到现在都记着那时的戴意舒,衣摆携雾,自是一番流水似的霭动,那云烟却是连寒风都吹不散的。他穿了一身束领银袍,裹着狐裘,面容好若刻做寒霜,欣长而不瘦弱。他踏着风雪而至,却终融于寒气之内,就好像是那酷寒中的一部分,甚至连目光都不曾予自己半厘。
那时莫颉便难以遏止的生了念头,像疯长的野草似的虬枝盘绕――若是不能拜入这人座下,这九华宗门,不入也罢!
他从旁人口中得了这位人物的名号,方知这就是世人盛传的通天大能莲华道祖,一咬牙搁在刍重峰前跪了二十来天没挪过身子,靠着一瓶灵丹和坚毅的意志愣是等到了许子阳亲自出面解决,这才进了戴意舒座下成了唯一的嫡传弟子。
就算是几年后莲华道祖就闭了关,从此更是长久不得相见,可莫颉还是从未后悔过,只是拼了命的修炼,生怕自己坏了道祖的名声,后来当了执法长老,为人处事愈是不近情来,生硬冷酷的紧。
除了刚入门在戴意舒左右侍奉的那几年,他们师徒如此亲近是再没有了的。
这头莫颉正出神,戴意舒就忽睁了眼,他的目光猛地直对上莫颉的。事发突然,令莫颉先是一晃神,随即他一个激灵,慌手忙脚的就赶紧跪下请罪,颤着声音道:“弟子逾越,请师尊惩戒!”
身为执法长老,莫颉自是知道自己方才僭越了,自己小心谨慎了这么些年,却不想,竟在如今的关键时刻出了差错。旁的甚么惩罚他倒是不惧,可若是因此莲华道祖把他逐出了座下,对他而言,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思及于此,他伏地的双臂难以自持的微微颤抖起来。莫颉心里头明白,戴意舒对他并无多少师徒情谊,他这般清心寡意的人物,当初收了他做嫡传弟子也是看了掌门徐子阳的份,可自己又如何会介意这些?
能入莲华道祖座下就已是他最大的福分了,岂会奢望其他。
他惶惶的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莲华道祖出声,心间更是一时燥乱。
不过莫颉可真是想多了,戴意舒是对他半分恼意都不曾产生,况且凭着这幅壳子的修为,假寐中的他又如何察觉不了莫颉的失态?
只是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人,他对这儿人动不动就跪的模样甚是反感,不知该说着什么罢了。
那头戴意舒还思忖着措辞,这头的莫颉已是心焦如焚,他一狠心,便屈指猛地向着自己的双眼袭去,誓由自挖双目的架势。忙的戴意舒一道灵力打了过去,堪堪把莫颉的手打偏过去,震的他手臂发麻。
戴意舒皱眉:“你这是作甚?”
只见得莫颉一叩头下去,朗声道:“弟子自知僭越,冒犯了师尊,只好自废双眼,以示惩戒。”
戴意舒这次确实被骇住了,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行事狠辣,性子倔犟至极,可也没想到莫颉对自己也这么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