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说的呀,男人逛窑子女人找过去逮,你说谁更没脸没皮?我是他前妻都明白,你说他是不是娶了个不懂事儿的二傻子……”大缨子看小朵不接茬儿,索性自问答,小朵扭身往亮着灯的南房去。
房间里,金海嘬了一口酒,夹了一筷菜,悠哉地说:“贾小朵、刀美兰娘俩不走也没辙,我不亏待她们。她们住那偏院不卖了,以后归她们住,没人收租钱……徐天?”
徐天扯了脖子上的汗巾,抬起头。金海瞟了一眼徐天脖子上的掐痕说:“刀八青是你抓的,关在我牢里。贾小朵处下去是不是你女人还没准儿呢。她不走正好,这人就算翻篇儿了,你知道自己喜欢啥样的女人吗?你连北平城都没出过,一辈子就这四九城里活,世上好女人见都没见过,说不定隔天你就看上一个真好的,那时候跟我翻脸我也认,为这种土妞皱眉头犯不上……”
小朵挑帘进来,说:“金爷,您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金海头也不抬地说:“实话。”
房间外,大缨子也在厢房门口竖着耳朵听。
小朵转向徐天,问:“徐天,你走还是不走?”
徐天皱着眉头,一时没说话。小朵彻底失望,摔帘而去。
金海提高声音喊:“大缨子!”
大缨子突然被喊到名字,赶紧应声:“哎!”
“门口来人没?来了领进来!”
“谁来啊?”大缨子嗑着瓜子问。
金海瞥了一眼大缨子,示意她把炕桌上的碗碟都收走,大缨子看似恍然大悟,实则稀里糊涂,收拾了碗筷退出屋,金海扭回头对徐天说:“白天怎么回事?罩神要弄死你,四九城放出风,出五根金条。铁林也掺和了?解了吧,别临走出事。”
徐天终于把那话说了出来:“我不走了,你和二哥走吧。”
“啥?”徐天的回答是金海没料到的。
“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喜欢啥女人不知道,现在小朵还行。”
“兄弟就散了?”
“这也不算散。”
金海的脸更阴了,“插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缨子挑帘领进一个人,说:“哥,人来了。”
徐天抬头看过去,进来的竟然是罩神。他再往窗外看,黑乎乎一院子罩神的手下。
时局紧张,物资紧俏,渐渐地连杂合面都要供应不上。刀美兰丧偶多年,自从八青进了监狱,家里没了唯一的劳动力,日子变得有些艰难。金海明里暗里照顾刀美兰不少,刀美兰向来心知肚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俩人慢慢走到了这一步。在这个时候还能煮上一碗面,刀美兰自然知道该记着谁的好,可只有在刀八青这件事儿上,她一直过不去。房间里,刀美兰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面,在碗边摆上酱料菜码,摆上筷子,搁在小朵手边,说:“吃面。”
小朵在炕边脱掉大棉袄,露出里面的小红袄,说:“妈,我得跟徐天一起走。”
刀美兰已经为这事跟小朵讲过很多次道理,小朵依然这么坚决,她提高声调嚷嚷:“你舅是徐天抓的,金海关了你大舅四年。”
小朵无力地辩解着:“大舅在天桥伤人了。”
“伤的是咱家仇人。”刀美兰一句比一句声高。
小朵解下红发卡扔到炕头的盒子里,扯开椅子坐到饭桌旁嘟嚷:“徐天当警察,就是抓人的。”
刀美兰想起刚才金海不冷不热的态度,现在连女儿也要抛下自己去南方,心里乱糟糟的,赌气道:“你要跟他走,这家以后就没你了。”
“就是要走,妈。”小朵哀求道
“宁可要他们那帮人,也不要妈对吧?”刀美兰感觉有点伤心了,出口的话却更冷硬。
小朵的脾气跟刀美兰如出一辙,也犯了倔脾气:“您要这么说,就是这么个理儿。”
刀美兰彻底怒了,一拍桌子喊道:“那还不如现在就走,立马走。”
小朵僵着,看着刀美兰脸上的怒气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