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吹走了回忆(11 / 11)

,脑中蹦出几近卑微的自嘲:那跑车坐儿的垫还没坐热呢,就让人给赶了下来,你可真行宋爱儿。

可痛快,真是痛快。从来只有她受他气,终于也轮着这个人了。

惹恼了王邈,得罪了戴志斌,又掺和进一个杜可的男人,这一天过得太乱了。到了末尾,她反倒真心诚意地想要静一静。

两块钱在这座浮华万千的城市可以做什么?

坐一次地铁,买一瓶矿泉水,还是买一张明信片?如今的两块钱,丢给地铁口的乞丐他也不会稀罕了。可是宋爱儿用它点了一小盘的小菜。

这些小饭店开在写字楼底下的车库边,有的是就着未拆迁的大楼随便搭棚,地方很隐蔽,来吃饭的人却是有许多看着穿着还算体面的白领。两块钱一勺菜,六块钱一顿饭,在这个城市已是很难得的价位了。

她来得迟,很多人已经吃干抹净走了。老板娘对着一架子的剩菜残羹殷勤问她:“姑娘,再来碗粥?”宋爱儿摸了摸口袋,出门太急,只带了几十块钱。这里离住的地方远,她还要打车,索性摇摇头。

一盘小菜,一瓶包里拿出的矿泉水,她坐在桌边慢悠悠地自夹自酌了起来。也许是这吃相太过可怜,没过一会儿,老板娘就送来了一碗热粥,两碟小菜。宋爱儿诧异地抬起头:“我没点这个。”

“我知道。”老板娘一笑,指了指那头,“是那位老先生点给你的。”

宋爱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因为吃得有些发热的缘故,他脱去了正装挽在臂上,衬衣的后背上汗迹微显。见她向他望来,老人乐呵呵地一笑。宋爱儿的目光却落在他扣得乱七八糟的纽扣上,正装搭臂的姿势也不对,大概身边很久都没人照顾了。

她索性端了两碟菜,坐到他的对面:“阿伯,一个人在这里吃粥呀?”

老人点点头:“是呀,我有两个儿子,都去了美国。老伴去年又生病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北京。”

宋爱儿听得心中一软,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啜着粥,听他讲些家长里短。粥烫,她还替老人吹凉。老人都喜欢有人听自己讲故事,越上了年纪,越是这样,没有一个真心爱冷清的。就像她的母亲许南屏,已经疯得什么人都不认识了。可是只要宋爱儿坐在她身边替她梳一梳乱了的头发,听了一下午的疯话,她集体会把自己当作一个陌生的小友。

“小姑娘,你怎么不开心?”老人端详着他的脸庞,在两人沉默的空当忽然问。宋爱儿被问得自己也吃了一惊:“我不开心?”

“脸上满满地写着呢。”对方慈祥地笑了笑。

宋爱儿也笑了:“是,好多烦心事。”

老人就像猜到了她的心事似的:“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吧?累、苦,这都不算啥。人一快活百病无,弄坏了身体,伤心的是你的父母呀。”

宋爱儿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父亲,然而父亲又确实活得好好的,在大洋彼岸混得风生水起;想说母亲疯了,又不愿承认许南屏已是一个疯子的事实;再说下去连她自己都可怜自己了,索性不说。

“是,得为父母想。”她乖巧地答。

粥烫,落在心里也是热乎乎的。宋爱儿和老人告别时,替他系好了一个个系歪的扣子。老人拍拍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拐角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挥挥手。宋爱儿明白那眼神,那眼神像是在说“是个好姑娘呀”。

从没有人那么夸过她,在这座城市里,每一个人那样说过她。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竟是这样看她,这几乎让宋爱儿有了一点掉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