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局已定,这对从小号称打遍青丘无敌手,此生只求一场败的白凤九来说,无疑是毁灭性打击,她将长期颓废在不战而败的阴影中无法自拔,从此失去婚后主导权以及话语权,不可谓不悲,而自己若是同夜华打起来,不说能完胜,拔剑的机会还是有的。
经过此番分条缕析的思量,她觉得没必要艳羡凤九,且强大如斯的东华帝君乃是自己的侄女婿,想想也是挺舒坦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种树这种费力活儿就交给小辈儿凤九去完成罢。
白浅想舒坦了,心情也跟着很舒坦,一番拿捏后对着一旁的侄女婿东华扯出个和暖且蔼色的笑,道:“帝君对凤九这丫头真是上心,替她打发人这种粗活儿都亲力亲为,白家长辈们倘亲眼见着,定会很欣慰,凤九没嫁错人。”白家长辈这一说,怎么着也能算上自己一点边儿,帝君何等才智,定会明白自己用心良苦,白浅觉着她的这番提点提得很高明且不失长辈的含蓄。
彼时东华正往凤九碗里夹挑完刺儿的豆豉蒸鱼,闻听后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嗯,粗活儿总是要亲为的。”
白浅:“何解?”
东华:“传宗接代这种粗活儿,难道夜华会假他人之手?”
“……”白浅一口气没上得来。
噗……凤九将满嘴的西湖醋鱼喷了一桌。
“娘亲,娘亲,你看我和滚滚哥哥抓了好多漂亮蝴蝶!”糯米团子举着白胖似藕节的手臂摇晃着满网兜儿的蝴蝶兴奋嚷道。
气氛很尴尬,团子出现得很是时候,白浅干笑两声,将团子拉至跟前儿,一边取出帕子为他揩汗,一边正经道:“滚滚是你凤九姐姐的儿子,是你的外甥,不是你哥哥,休要乱叫,乱了天家礼法,当心你父君收拾你。”
近几年团子大有长进,思考问题会比以前深入一些,是以他此刻内心很凌乱,照娘亲这般说来,东华爷爷应该是东华姐夫,父君应该是东华姐夫的姑父,可父君说过他小时候要称东华一声爷爷。自己称东华一声姐夫,自己的父君打小就称东华一声爷爷,那父君到底还是不是父君?团子低头扳着手指,哥哥?外甥?姐夫?姑父?爷爷?父君?傻傻分不清……
说话间白滚滚已走到东华身边站定,一脸茫然的看着满桌狼藉,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凤九抢了先,“姑姑说的极是,天家礼法不可乱,青丘丢不起这个脸,要是传到爷爷耳中,可不得了,”凤九指了指一脸肉紧的团子,“滚滚,叫舅舅。”
“舅舅。”白滚滚喊得很干脆,“娘亲,这桌子上为何如此腌臜?浪费可耻!”
闻言,凤九和白浅皆抖了抖,东华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趣味,对着白滚滚正声道:“这得从何为粗活儿讲起……”
“团、团子!滚滚都叫你舅舅了,你身为长辈难道不应该有所回应么?”白浅突然义正言辞,严肃且严谨的对着自家儿子喊到,东华被她这一搅合话也就没有说全。
可怜的糯米团子正身陷在复杂的天家亲族称呼中饱受摧残,幸而被他亲娘平地一声吼,给拽了出来,堪堪保住了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一双秋水大眼,此时眼风略有些涣散,涣散中又夹了些许不舍,幽幽看向白滚滚,虽然他完全符合自己对哥哥的定义,可被父君收拾什么的委实太可怕,权衡利弊,几番挣扎,几多纠结后,团子挪了挪小粗腿儿,站得板正,只说了一个字:“乖。”但他的心声紧跟了两个字:哥哥。
话说团子为何搞出此乌龙,却是另有隐情,白滚滚虽只有一百九十七岁,在神族中委实幼齿了些,但他举止稳重,行事果断,在他这个年纪确属罕有,因此在天界中已小有盛名。
譬如他与团子在花园扑蝴蝶时,只见团子撒开了在满院子聒噪的跑来跑去,本是玩物丧志的年纪,白滚滚却只是静立一旁观看,细微知著,他的稳重可见一斑,再譬如,当他看见团子跑得快背气了都还没扑到一只蝴蝶时,他便从容的将团子手中的网兜儿拿过来,瞧准时机扬臂一挥,轻轻松松便将蝴蝶悉数拿下,由此可见他行事果决,绝不拖泥带水,颇有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