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好多次一遍遍地想她们每一个的样儿, 像背一本美丽的童话书。你那儿的世界真好!”
“我这儿的世界?这也是你的世界了。要是你再这么孩子气地多愁善感下去, 那些挑剔的太空心理医生会让你永远待在地球上。”
我在草原上无目标地漫步, 很快来到一条隐没在草丛中的小溪旁。我迈过去继续向前走, 她叫住了我, 说:“我真想把手伸到小溪里。” 我蹲下来把手伸进溪水, 一股清凉流遍全身, 她的眼睛用超高频信息波把这感觉传给远在太空中的她, 我又听到了她的感叹。
“你那儿很热吧?” 我想起了她那窄小的控制舱和隔热系统异常发达的太空服。
“热, 热得像……地狱。呀, 天啊, 这是什么? 草原的风?!” 这时我刚把手从水中拿出来, 微风吹在湿手上凉丝丝的,“不, 别动, 这真是天国的风呀!”
我把双手举在草原的微风中, 直到手被吹干。然后应她的要求, 我又把手在溪水中打湿, 再举到风中把天国的感觉传给她。我们就这样又消磨了很长时间。
再次上路后, 沉默地走了一段, 她又轻轻地说:“你那儿的世界真好。”
我说:“我不知道, 灰色的生活把我这方面的感觉都磨钝了。”
“怎么会呢?!这世界能给人多少感觉啊! 谁要能说清这些感觉,就如同说清大雷雨有多少雨点一样。看天边那大团的白云,银白银白的,我这时觉得它们好像是固态的,像发光玉石构成的高山。下面的草原,这时倒像是气态的,好像所有的绿草都飞离了大地,成了一片绿色的云海。看!当那片云遮住太阳又飘开时,草原上光和影的变幻是多么气势磅礴啊!看看这些,您真的感受不到什么吗?”
……
我带着她的眼睛在草原上转了一天, 她渴望地看草原上的每一朵野花, 每一棵小草, 看草丛中跃动的每一缕阳光, 渴望地听草原上的每一种声音。一条突然出现的小溪, 小溪中的一条小鱼, 都会令她激动不已;一阵不期而至的微风, 风中一缕绿草的清香都会让她落泪……我感到, 她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已丰富到病态的程度。
日落前, 我走到了草原中一间孤零零的白色小屋, 那是为旅游者准备的一间小旅店, 似乎好久没人光顾了, 只有一个迟钝的老式机器人照看着旅店里的一切。我又累又饿, 可晚饭只吃到一半, 她又提议我们立刻去看日落。
“看着晚霞渐渐消失, 夜幕慢慢降临森林, 就像在听一首宇宙间最美的交响曲。” 她陶醉地说。我暗暗叫苦, 但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去了。
草原的落日确实很美, 但她对这种美倾注的情感使这一切有了一种异样的色彩。
“你很珍视这些平凡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我对她说。这时夜色已很重, 星星已在夜空中出现。
“你为什么不呢, 这才像在生活。” 她说。
“我, 还有其他的大部分人, 不可能做到这样。在这个时代, 得到太容易了。物质的东西自不必说, 蓝天绿水的优美环境、乡村和孤岛的宁静等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甚至以前人们认为最难寻觅的爱情, 在虚拟现实网上至少也可以暂时体会到。所以人们不再珍视什么了, 面对着一大堆伸手可得的水果, 他们把拿起的每一个咬一口就扔掉。”
“但也有人面前没有这些水果。” 她低声说。
我感觉自己刺痛了她, 但不知为什么。回去的路上, 我们都没再说话。
这天夜里的梦境中, 我看到了她, 穿着太空服在那间小控制舱中, 眼里含泪, 向我伸出手来喊:“快带我出去, 我怕封闭!” 我惊醒了, 发现她真的在喊我, 我是戴着她的眼睛仰躺着睡的。
“请带我出去好吗? 我们去看月亮, 月亮该升起来了!”
我脑袋发沉, 迷迷糊糊很不情愿地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