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长安,经由水路一路向北。
坐在船上,胡清嘉一点儿反应也无,就好似待在平地一般。
倒是张嘉止和徐元翰晕船晕得厉害,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没过两日,俩人便瘦了一圈。
今日风平浪静,船开得平稳。
小窗边和风习习,夹带着一点胡瓜刚掰断时的生涩和清新味道,温柔拂过人的鼻尖,轻轻拨开脑中混沌云雾。
张嘉止就坐在那儿看书。
金色日光倾洒水面,樯橹摇曳,拨起阵阵粼光。光从水面反射回去,朦朦胧胧罩在张嘉止身上,倒显得他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
这般美的场景,可惜了,边上还有个徐元翰。
“麟振啊,你竟还能看得进去书?”
他双手双脚摊开,蛤蟆一般趴在地上,气若游丝。这般说着,他翻了个身,朝张嘉止竖起大拇指。
“你是这个。”
张嘉止其实也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难受得紧。
但他还是翻过一页书,继续看着,嘴上却不饶人,“死刑复核文书写好了?”
只一句话,激得徐元翰胸口恶心。
他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嘴,哕了一声,匆匆忙忙往外跑。
因为跑得太快,他还险些撞上站在门口的胡清嘉。
胡清嘉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立即握紧托盘向后倾身躲避。
瓷勺磕在碗上,汤水倾洒在托盘上,叮叮当当动静不小。
可屋内之人半分反应也无。
胡清嘉靠在墙上,悄悄呼出一口气。她缓下怦怦心跳,这才轻轻敲门,“世子。”
张嘉止指尖轻顿,沉默片刻才道:“进。”
胡清嘉低着头,轻手轻脚走进屋里去。
她并没有靠近张嘉止,只是将托盘放在不远处的小几上,随后用手帕快速将洒出来的汤水擦净。
“世子,这是生姜橘皮汤,可以止呕,您……您和徐御史……”
胡清嘉不会说话,绞着手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又觉得不好意思。她抿唇,蹲身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张嘉止明白她的意思。
这汤应当是小娘子投桃报李为他二人煮的。
张嘉止将视线从书中抬起来,看了眼汤,又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他父亲是靖海侯,母亲是长公主,故而他在长安城内很有几分地位。
旁人见了他,多是阿谀奉承。
他虽未恶意揣测胡清嘉对他曲意逢迎、别有用心,但那日在胡府,胡清嘉终归还是利用了他。
谁曾想这几日,这小娘子躲自己躲得远远的,今日来送东西,也是放下便走,连话都说不利索。
张嘉止看见她,脑中莫名想起彙。
巴掌那么大一只,胆儿小怕人得很,平日里软乎乎一团,真要被惹急了,也能竖起尖刺扎伤人。
只是比她的软和更先让张嘉止看到的,是她的刺。
恰在此时,徐元翰吐完回来了。
看见桌上放着的两碗橘红汤水,他一屁股坐在边上,端起一碗,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温热汤水带着生姜、陈皮特殊的气味,沿食管向下,破开堵在胸口的沉闷淤堵,使得整个人都好似活过来一般。
徐元翰喝得畅快,“咚”一声将碗放下,眼见着伸手要拿第二碗,张嘉止连忙喝住他。
“我的。”
徐元翰手一顿,扭过头去看他,“我知道是你的,那怎么了?还不允许我喝了?”
张嘉止没吭声,只盯着他。
徐元翰被瞧得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不喝总行了吧?”
他小声嘀咕:“越长大越抠,连碗汤也不给我喝。”
“我回屋写文书去了,你案卷写完记得给我啊!”说罢,徐元翰起身,摆摆手往外走。
直到人走没了影,张嘉止才走过去,端